“我以神術為他探脈,旁人不方便在場,除了滄濯,煩請大家先行門外等候。”
我淡淡道。
生生乾脆利落踏出門,而老狐狸謝行灼熱眼神一直緊緊鎖住我,隱約還有呼之欲出的激動神色,看得滄濯面色森冷,蓄滿星星的眼眸漸漸黯沉。
待到門完全闔上,我鬆了一口氣,安撫地握了握滄濯成拳右手,感覺他緊繃手臂撤去力道,這才坐在床邊,兩指凌空點在楊致意額頭,指尖滲出鑽入他面板的藍光。
“姑娘是”
他咳嗽一聲,想要撐起病懨懨的身體。
“閉嘴,別動。”
我喝止他,細心感受法力自他體內帶回的反饋,角落陶蓮香爐嫋嫋升騰雲煙,香燃半管後,我收回手。
“楊致意,你知不知道自己曾經被池搖光下過蠱?”
我抱手問道。
聽見池搖光這個名字,他眼皮子顫了顫,似乎掩藏了紛雜情緒,沉默許久,沙啞道:“不知。”
我坐在凳上,撐起下巴懶懶道:“此蠱名喚‘痴情’,據說可以控制人心,池搖光把母蠱下在自己身上,借子蠱讓你愛上她,如今母蠱一死,你體內的子蠱失去制衡,故而發作,噬咬你的心脈,觀你現在身體狀況,還是不要成親了,準備準備後事吧。”
我說的很是不留情面,本以為他會因自己的傷勢大受打擊,未曾想他首先問起了害他變成這個慘狀的人:“母蠱死了,那搖光她”
我有點懷疑他根本沒聽清我後面說了什麼。
“池搖光死了。”
我平靜陳述事實,“她私毀五行羅盤之事被皇帝知曉,受盡嚴刑拷打死在東陵地牢。”
話說出口一瞬間,楊致意面色灰白,剛剛即使身體不適,他眸中依然有著亮光,而今,卻是連那一點光芒也見不到了。
他這樣子倒令我看不懂了。
當初拋下池搖光的是他,那般決絕,連頭都不回,怎麼現在又一副情深如許的模樣?“搖光她是為了我才去毀羅盤的,就這樣去陪她,對我來說也是種好結局。”
再不把楚暮雪的事情說出來,我預感自己就要變成推他去死的兇手了。
我站起身,直直望向他:“楊致意,其實池搖光或許還活著。”
從房內出來,面對生生急切的目光,我突然開不了這個口,他們找我來,是存著希冀,我卻要親手打碎他們的期盼,告訴他們“準備給楊致意收屍”
。
我給了楊致意一個活下去的信念,可這不過是讓他能夠多苟延殘喘幾日罷了,他體內的蠱毒,我解不了。
“他情況還好,就是暫時不適宜成親這等勞累之事,我真誠地建議你們去把親事退了。”
我扯了個善意的謊言。
門扉忽啟,楊致意身披薄衫勉力倚著門,語氣堅定:“婚禮照舊。”
我覺得楊致意一定是瘋了。
滿堂花燭,紅綾鋪路。
楊致意一身喜袍,面色泛起不正常的蒼白,吉時到,卻不見新娘蹤影,座下賓客有耐不住性子的,已經竊竊私語起來。
而他眼睛一眨不眨望著堂外,彷彿在等待什麼人從明媚日光中現身。
約莫午時已過,一道纖細人影緩緩步入禮堂,她穿著比火還要豔烈的紅裳,遠遠看去,倒真像是嫁衣似的。
她不顧賓客怪異探究的目光,徑直走到楊致意面前,如冰山雪蓮的冷淡聲音響起:“東陵十二月的暮雪,美麼?”
楊致意嘴角輕輕勾起,伸出骨節分明的右手:“搖光與暮雪,都很美。”
池搖光詫異對上他的眸子:“你”
“我在等你,搖光,雖然沒趕上吉時,但不耽誤我們拜堂。”
楊致意笑得溫柔。
池搖光眼神閃了閃,沒有把手搭上去。
我琢磨池搖光大抵是被嚇到了,畢竟衝她之前對方嵐安的手段,說不定今日身上都綁了毒藥包,打算來個血濺喜堂了,結果根本沒有新娘子,新郎官還突然說要娶她,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
楊致意也不著急,淺笑看著發呆的池搖光,像是怎麼看也看不夠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總之看其餘賓客不太友善的眼神,應該是很久,池搖光終於小心翼翼將手放入楊致意掌中,杏眸水波瀲灩。
在眾人矚目之下,她一笑綻芳華,輕輕踮起腳,覆上俊朗新郎官的薄唇,楊致意立刻緊緊擁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珠簾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