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了嬿婉,下床去背對著她。
“奴才怎麼會不明白呢?”進忠開始解自己的扣子……”
“嬿婉……”
“想聽聽我的噩夢嗎?”
嬿婉沉默,白日她已經無心傷了進忠一次了,生怕現在又讓進忠難過。
進忠閉上眼睛,痛苦的回憶著:
“我之所以能在御前伺候,除了面相生的還算端正些之外,還因為我是個識字的。
兒時家境雖然不算太寬裕,可到底還有先生教著……忘了那是什麼時候,大概五六歲罷,家中生了變故。
我爹因為文字上犯了忌諱,含冤入獄。你知道的,皇上討厭漢人反抗,有些矯枉過正,在他們的文章中摘取字句,羅織罪名
一夕之間,家裡死的死,逃的逃,娘待我去投奔了遠房親戚。可誰有會養好兩個吃白飯的人呢……況且自己家也是揭不開鍋。
有一天,娘不在家。親戚哄著我,把我綁了起來……還破天荒的給我煮了一個雞蛋。
我雖然害怕,不知道要發生什麼。可想著那雞蛋可以和等娘回來和她分著吃,心裡居然是有些安慰的。
誰知道等著我的,是地獄。
手起刀落間,我痛的大叫。
他們趁機將雞蛋塞進我嘴裡,差點堵住我的氣管,我很快就昏了過去。
我記不清究竟疼醒又疼昏過去多少次,只記得一根根脈管連通著心臟,疼得心簡直要從嘴裡蹦出來……
有時候會眼前一黑,還以為自己瞎了,疼痛像煙花一樣,放射的炸開,順著脊樑骨往上爬。
有時候好像有人捏著你的心臟,你可以聽見血液從血管裡流動的聲音,甚至還好產生一直錯覺,好像自己的腸子也被剖開,被扯露出來……
就算熬過了幾天,還會感覺肚子裡的血管和筋全都腫了起來扭在一起……疼……
那時候我不懂,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我沒有淘氣,做工的時候也沒有偷懶……為什麼……
娘在別人家裡沒有發言權,咱們娘倆還沒有餓死也是靠著人家。她疼我 ,可她救不了我。
後來才知道,這種事情原來也可以使銀子給刀兒匠,雖然痛苦不會減輕太多,可好歹活下來的機率會大些。我這個曾經的小少爺……竟然羨慕起來那些人販子送給刀兒匠的孩子。
即使條件那樣惡劣……我還是頑強的活下來了,就在我能爬起來,拉著兩條腿走路的日子裡,我娘她還是積勞成疾永遠的離開我了。
後來,他們找了門路送我進了宮。就這樣,我也開始向上爬。”
蟒袍和中衣盡數褪去,進忠轉過身,向嬿婉展示著完整的自己。
嬿婉一隻手捂著嘴,另一隻手撐著床,水汪汪眼睛因為驚恐和心疼而睜大,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打溼了衣襟。
進忠迅速披上蟒袍,像是被獵人追捕的野狼,竄回到床邊,坐下來,背對著嬿婉。
“對不起………還是嚇到你了。”進忠的語氣充滿了失望和自我懷疑,彷彿整個人都被沉重的情緒所籠罩。聲音低沉而無力,帶著一絲無奈和苦澀。每一個字都透露出內心深處的失落感,讓人不禁感到心疼。
嬿婉一下子抱住進忠,“我不是害怕!是驚訝!是心疼!”
“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傷口,才會留下那樣猙獰可怖的疤痕……我不敢想,你是怎樣熬下來的,我的心……像針扎一樣疼啊,你怎麼能這樣誤會我,冤枉我呢。”
“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我們不是早就心意相通,拜過天地,我怎麼會嫌你呢,我只會因為你的傷痛而悲傷難過啊”
進忠緩緩轉過身,溫柔的抹去嬿婉的淚,“難道我就不是如此?”
進忠輕輕摩挲著嬿婉的小臉,好像摸著一朵花的花瓣,生怕力氣大一些就會把她揉皺了。“我和你一樣,女子懷孕生產本就不易,那些傷痕和變化本就讓我心疼,我怎麼會……”
“嬿婉永遠是那麼美,讓我心動,你是我夢中的仙女兒。”
嬿婉也用臉去尋著進忠的給她擦淚的手貼了過去,進忠教會她如何被愛,也教會她如何去愛。
此刻,看著進忠深情的眼神,她明白了,莫說是現在產後憔悴,就算是過去再多年,她青春不再容顏老去,進忠對她的心意依然是那樣炙熱濃烈……
前世這樣的話,進忠是無法宣之於口的。他只能看著她心裡惦念著別人,但他依然會告訴嬿婉。
(鏡頭閃回,是前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