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義聽她這樣問,有些窘迫。想起在南京,被她追了幾條街。本不想承認,卻也明白。
她那次已經盯了斯人好一會,早認出他了。不承認就顯得斯人懦弱,不是男子漢。
想到這兒,他有意挺起胸脯,大有“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之神態,點點頭。
周小雨嘖嘖驚訝道:“啊喲,你在南京混不好,為何不去找我父親呢?”
“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同學嘛。哎,我問你,那天我大街上追你,你躲什麼?怕我取笑你?”
肖秉義準備回答她畢業實習,看她一臉的同情,心裡不舒服。忽而換了理由。
“小丫頭啊,你想哪兒去了?撿垃圾是執行任務。我不是多,而是不想給你帶來危險。”
“啊?!你去年就是地下黨了?怪不得呢。”周小雨覺得解釋合理,客氣的道別。
“哎,小雨,你知道常寶寶什麼情況嗎?”肖秉義看她要走,喊住她問。
周小雨停下,重新打量他:“吆吆吆,你還挺有同情心啊?你見過他了?”
見他點頭,她不屑的說:“不好說,我好心去看他,他卻糾纏我。被我父親打了一頓。”
“街上都說,他被我父親打孬了。其實他都是皮外傷。我父親很可憐他,還給他治療。”
“他卻要我父親養他。賴我家不肯走。我看他就是一條癩皮狗。”
“小雨,老同學重逢,畢竟是值得慶幸的事。哪天,我們約他在一起談談?”
“我沒興趣,要談你談。”周小雨說罷,嘲道:“你現在混好了,不要刺激人家哦。”
肖秉義愣那兒,感覺她變了,不再是少年時的,甩著兩根小辮子的周小雨了。
那個時候,她天真爛漫,人小鬼大。雖為女孩,卻像假小子。他內心為逝去的童趣悲嘆。
“肖秉義,我有一事問你。你去南京上警校,我站你家對門看你,你為何不理不睬?”
肖秉義尷尬一笑:“對不起,當時忙昏了。後來找你,你走了。”
周小雨嚶嚶的說:“當時想,畢竟同學一場,祝福一下。可人家不睬,我還站那兒幹什麼呀。”
她說罷,扭身就走,頭也不回。
肖秉義感覺她步子很決絕。想起對他殘留的絲絲情意,搖搖頭,仰天長嘆一聲。
雖然沮喪,心裡卻也竊喜。他為剛才的機智答覆歡心。
不然,不要一個時辰,全鎮人都曉得肖秉義在南京撿垃圾。這讓父母咋出門?
回家後,仔細一想,又心虛了。斯人向來主張君子不黨,說執行任務,鬼才信呢?
他也弄不懂,當時為何要跟她這樣回答。不服氣?虛榮心?亦或兼而有之吧?
他未曾想到,就是他這一機制的答覆,又給斯人帶來了新的苦惱。這是後話。
……
周小風路上說:“姐,你說的對,老‘黑頭鬼子’是有點不對勁。我怕他兩隻燈籠眼。”
“姐,你還不知道吧?去年你在南京,大門牙母親去南京之前,託媒人去了我家。”
“要給大門牙講你做媳婦。還說你跟大門牙十歲左右就好上了。”
周小雨驚訝的問:“有這事?我咋不知道呢?爸媽什麼態度?”
周小風神秘的笑笑說:“媽認為大門牙聰明,個頭也高,跟你很般配。”
“父親不同意,還說,就是將你扔茅坑裡淹死,也不會嫁給‘黑頭鬼子’當兒媳。”
“我估計老頭子要知道,他兒子已當了解放軍公安,要找後悔藥了。”
周小雨一臉的煩躁,抱怨道:“哎喲,爸也真是。不同意,婉轉一點回掉人家嘛。”
“說這麼難聽幹什麼?人家是‘黑頭鬼子’,他不也當過日本人商會會長嗎?”
“一條街上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今後碰面,多尷尬啊。”
周小風忽而神秘的低聲說:“姐,其實,我蠻懷念小時候跟大門牙在一起的時光。”
“還記得啞巴叔叔追趕的場面嗎?我記憶猶新。”
“尤其他扛著你逃出桑園那件事,我被他驚呆了。他那年才十歲,哪來那麼大力氣?”
“唉,講真話,我看你跟大門牙蠻般配。就是不知道,父親為啥死活不同意。”
周小雨停下,看著天邊雲彩,心潮起伏。她何曾不記得?
被肖秉義扛肩上,喘著粗氣,奔出桑園的情景。夢裡曾出現過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