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梨嫌牢房內臭,掩著口鼻快步出去透氣。
魏折山面不改色地在後頭跟著,對於那些血腥味和腐臭味早已習以為常。
“督主,屍體已經找回來了。”
兩個太監將一卷草蓆停放在魏折山面前。
草蓆開啟,是一具披著玄色錦緞長袍的男子屍體,屍體腐爛得面目全非,膨脹得厲害,已然辨不出原來的身形。
魏折山往旁邊挪了步,給沈綰梨騰了位置,“恩人,驗屍吧。”
沈綰梨一眼便認出來了屍體身上穿的衣服確實是元靳的。
之前元靳被圈禁在侯府,他穿的用的都來自侯府,而侯府每個季度發的衣服都是由謝芳林的成衣鋪提供的,上面有謝記成衣鋪的獨特花紋標識。
東廠太監從亂葬崗一堆屍體中辨認出元靳,想必也是根據衣著。
但是,沈綰梨只是蹲下隨意翻動了下屍體,就很篤定地道:“這不是元靳。”
魏折山眯眼,“恩人如何肯定?”
小太監捧了一盆水走到沈綰梨面前。
沈綰梨淨了淨手,說:“我既說要驗屍,自然是一早去找襄平侯府中伺候過元靳的下人打探過他身上有何特徵的。此人雖然穿著元靳的衣服,但他右手臂上沒有和元靳一樣的黑痣。”
之前元靳住在襄平侯府的時候,她為了給他下慢性毒藥,三天兩頭給他送湯藥,親自盯著他喝完才離開,那時候她便注意到,元靳的右手臂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黑痣。
魏折山幾乎與元靳沒什麼交集,自然不清楚這些,但若想找侯府下人調查,也不難。
他量沈綰梨也不敢騙他,“如此倒是本督手底下的人辦事不力了。”
沈綰梨現在比較關心的是,元靳是何時金蟬脫殼的,如今又在何處?
是在燕京城中,還是已經逃往魏國。
他身死至今不過七八日,從燕京到關外,即便快馬加鞭也要十幾日。
但沈綰梨覺得,早在魏折山對元靳下手之前,元靳就已經離開了詔獄。
所以魏折山殺的,只是他留下來的替身。
沈綰梨說:“此事也不能怪督主手下的人。元靳此人狡猾,許是被抓入詔獄後,便自感處境不妙,便與魏國細作裡應外合,金蟬脫殼。”
魏折山點頭,“要怪就怪錦衣衛的人看管不力。恩人放心,本督定會將此事上報,彈劾錦衣衛看守失職。”
沈綰梨忽然覺得錦衣衛還挺慘,不管元靳死沒死都失職,現在還被魏折山這個罪魁禍首彈劾。
魏折山狹長雙眸微眯起,“不過本督倒是沒想到,這小小的魏國質子,竟還有從詔獄逃脫的手段。錦衣衛中,說不準也有魏國的細作。”
東廠與錦衣衛一向勢如水火,錦衣衛裡有沒有魏國細作沈綰梨不清楚,魏折山分明就是想要藉著此事搞錦衣衛和岑寂。
不過,她倒是知道一個現成的魏國細作。
沈綰梨提醒:“督主不妨查查兵部侍郎的義子韓喆。”
魏折山詫異地看向她,“恩人這回倒是算得詳細。”
沈綰梨面無表情,“這不是算出來的。”
魏折山見她沒細說的意思,便也不繼續追問,畢竟每個人都有秘密。
但魏折山對她很好奇,“萬壽節與韓喆之事若是被證實,可是大功一件,恩人倒是待我極好。”
又是救了他的性命,又是無條件地為他提供情報。
他自懂事以來,身邊的人都輕賤他、折辱他,後來他一步步爬到了東廠總督的位置,成了帝王手裡的刀,人人鄙夷他又畏懼他,從未有人對他施以善意。
久處深淵,陽光忽然出現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並非溫暖,而是刺眼。
魏折山向來不憚以惡意揣測靠近他的人。
沈綰梨無償跟魏折山透露那些資訊,當然不是為了幫他。
若是魏國細作刺殺得程,燕帝身死,與前世燕國的內亂又有何區別?
她不想看到蕭瑾寧坐上那個位置,也不想燕國內亂,更不想看到燕國如前世那般山河破碎,百姓飽受烽火狼煙。
“督主知道我待你好便好。”
沈綰梨說著伸出了手。
魏折山疑惑。
沈綰梨:“退錢。”
見魏折山不動如山,沈綰梨瞪大眼睛看著他,“督主沒替我殺死元靳,不會還不打算退錢吧?”
魏折山面無表情:“本督是那樣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