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華端著茶水進來的時候,見戚夫人正提筆對著桌案發呆,手邊的宮規抄了一半,於是忍不住靠近佩蘭小聲嘀咕:
“夫人也太認真了,前段日子夫人不在宮裡,那蔡美人日日霸佔著皇上,也不見皇后罰她抄寫宮規,怎得到了夫人這邊,便如此苛刻了?”
“就你話多。”佩蘭淡淡一笑:“夫人如此做自有夫人的道理,你急什麼?”
“我是為夫人不值。”若華將新沏的茶水仔細地在案邊放好:“皇上寵愛夫人又不是夫人的錯,我瞧皇后就是有意刁難夫人,眼下夫人被罰了宮規不說,皇上也不來了。”
“腿長在皇上身上,來不來豈是旁人左右得了的。”佩蘭說著看一眼戚夫人:“我倒覺得夫人甚是明智,恃人不如自恃也,明於人之為己者不如己之自為也。”
這話是佩蘭從夫人那裡聽來的,當時並不十分理解,但隨著與夫人相處的時間越長,接觸的事情越多,佩蘭越覺得這句話有用。
“什麼意思?”若華聽得直皺眉:“出宮一趟,你怎麼連說話都變味了?”
“意思就是,靠別人不如靠自己,讓別人為自己做事不如自己親自去做。”佩蘭笑看向若華:“懂了沒?”
“在宮裡不就是靠皇上麼?”若華沒太聽明白:“少了皇上的寵愛,夫人如何在後宮立足?”
佩蘭只笑不語,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可現在,她不這麼認為了,後宮永遠不缺女人,以色侍人,終不能長久。
若華還想問什麼,卻聽見宮人來報:
“啟稟夫人,邱寺人求見!”
佩蘭與若華面面相覷,這個時候,邱公公過來作什麼?
戚夫人目光微動,收起手裡的信箋看一眼宮人:“有請!”
不消片刻,邱賢進屋,對著戚夫人恭敬地施了一禮:
“奴才見過夫人。”
“邱公公免禮。”戚夫人微微一笑,於是側身:“佩蘭,上茶!”
“不敢當!”邱賢聽得一驚,連連擺手:“夫人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此番前來,是奉旨請夫人往勤政殿一趟。”
“勤政殿?”佩蘭心中一緊,奉茶的腳步立馬停下,於是看向戚夫人,這個地方,每次去都沒好事,佩蘭都快落下心理陰影了。
“正是!”邱賢說著恭敬道:“周昌大人奉旨調查爭對夫人的兩次刺殺案,說是案情需要,想請夫人過去了解一下。”
“查案子需要夫人作什麼?”若華立馬皺眉:“之前人證、物證什麼的不都已經轉交御史府了麼?”
“這個,奴才便不知道了。”邱賢對著戚夫人再施一禮:“不過周大人辦事一貫嚴謹,請夫人前往,怕是想要了解一些細節。”
戚夫人微微一笑,對周昌,她並沒有太多顧慮。歷史上的此人,是出了名的耿直,他敢反對劉邦廢太子,亦敢盡心盡力護佑如意。
然而,劉邦駕崩後的政治風雲變幻莫測,呂雉掌權,周昌雖被任命為趙王如意的相國,以保護如意免受呂雉的毒手,但最終還是無法阻止悲劇的發生。
在如意被呂雉所殺後,周昌深感自責,最終在鬱悶中去世,諡號為悼。
想到這裡,戚夫人亦想會會這個周昌,於是起身對邱賢道:“煩請公公帶路。”
“夫人請!”邱賢趕緊躬身讓路。
---------------------
勤政殿,劉邦端坐於御座之上,目光時不時看向殿門的方向,眼底的期盼與顧慮糾結,於是端起案上的茶盞輕呷一口以作掩飾。
周昌正對著劉邦站得筆直,面容冷峻,目光銳利,似能洞察一切。
劉邦被周昌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側轉了身子面向張良,卻見張良靜立一旁,目光柔和,溫文儒雅,宛若一幅淡雅的水墨畫,不張揚卻自有一番氣度。
劉邦頓覺眼前一亮,與周昌的咄咄逼人相比,張良果真是一股清流。
正暗自揣度著,一抬眼,劉邦恰好瞧見戚夫人跟著邱賢正往大殿這邊而來,戚夫人款步在前,邱賢小心侍奉在後,一路過來,連陽光都溫柔了幾分。
劉邦不覺稍稍坐直了身子,目光卻未從戚夫人身上挪開過。
臨近大殿,戚夫人拾階而上,華服搖曳,裙襬輕擺,似有暗香浮動,看得劉邦直接失了心神,數日不見,戚夫人愈加明豔動人了。
在邱賢的侍奉下,戚夫人款款入殿,對著劉邦欠身一拜:
“戚姬拜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