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感召、萌生自我,便有了化形成靈的可能。
氣濁者為妖,氣清者為靈;年歲尚淺者總自稱精或怪,帶念而生者則為鬼,但無論何種,皆可稱為裔,亦或靈裔;但也有修靈者,習慣稱之為“異”。
萬千靈裔,便構成了芸芸眾生。
而這萬物眾生間,以獸類最易啟靈。其次是蟲豸、草木,再者便是器物。
然而最難成靈的,卻不是它們這種凡物——
而是天地間的萬千氣象。
風雨雷電、晨光水露、秋霜冬雪。
它們存在的時間太短,短到只是匆匆一現便消失;而這無數的匆匆裡,又得是多大的機緣,才能得來一個無形無我之物,啟靈睜眼的瞬間。
也因此,它們往往一成靈便是大能,甫降生便帶著正法,說是站在萬靈頂端都不為過。
眾生認它們是天地造化之子,習慣稱它們為“造化靈”,又或是“造化神”,天然以之為尊。
這些造化靈卻往往不入凡塵,而是自行闢了一處居所,聚眾而居、彼此相依,冷漠且無聲地注視著這個世界。
那處仙境,便是傳說中的“北天極”。
……就是不知,這位娘娘是用了什麼神奇法子,竟能將自己的靈氣掩得一絲不漏,半點沒叫那些修靈者察覺……
當然,也只能騙騙人。對靈裔而言,造化神的威儀便如日月光輝,是無論如何都沒法忽視的。
修為越高的靈裔,看得也越清楚。這支門養有不少作為僕役的小精怪,想來能感知到鍾默靈威的也有不少。就是不知它們是被嚇得不敢多嘴,還是早早就被封了口。
秋月默默想著,抬手摸摸自己的喉嚨。
畢竟眼前這位,不僅是造化神,還是極為罕見的天雷化靈——傳聞天雷乃是天道破開混沌後的第一道轟鳴,是為驚世之聲、萬籟之首。能破天下寂,能禁萬物音。
就連她自己,都在短短不過片刻的照面裡,被下了言語上的禁制,無法對外提及半點娘娘身份的事。
只能說不愧是北天極的造化神,果真心細如髮、下手迅捷、不同凡響、不……算了她成語會的也不多,反正就這意思。
那麼問題來了。
如此強大高貴的造化娘娘,又為何要屈尊紆貴地來這破地方?
……總不能真是來嫁人的吧。
思及此處,秋月終於憋不住向上看了看,心中越加躁動。
都說貓好奇心重,狐狸其實也不遑多讓。她硬著頭皮特來一趟,一來是為請罪,順便表表誠意,若能哄得這位解了自己的言語禁制當然更好;二來,也確實是……好奇。
再說,萬一有什麼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呢?對方可是造化神,若是能抱上大腿,不比在一個支門冒名頂替混飯吃強?
嚥了口唾沫,她終是鼓足勇氣開口:“敢問娘娘,入紅塵一遭,可是有什麼要事?要是有什麼小的能幫得上的……”
“不用啊。你知難而退,已經算幫過我了。”鍾默卻道,“至於來這的目的……不明擺著嗎。”
“芳菲谷有個鬱清和,我來嫁他。就是這樣。”
哦……啊?
還真是啊??
“玉劍流芳……鬱清和?”秋月喃喃開口,滿臉難以置信,“玉劍驚仙客,拂衣複流芳。在人間倒是個人物……”
但配來自北天極的娘娘?
這高攀了吧,絕對高攀了吧。插著雞毛翅膀硬飛九重天那種等級的高攀了吧。
沒有說雞不好的意思。
秋月左思右想,怎麼都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能讓鍾默看上凡塵修靈者的理由。遲疑良久,才試探出聲:
“娘娘您難不成是……為了報恩?”
邊說邊心顫。
人間話本子裡,倒確實常寫這種事。但得多大的恩,才能值得一個造化神以身相許?
是去補天了,還是鎮海了?
這不行啊,絕對不行的啊,報恩這種事,咱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以身相許這、這是陋習啊……真要這樣她得死諫的,必須死諫!
“哦,那倒不是。”鍾默道,似乎很有談興的樣子。
秋月鬆了口氣:“那就好……”
“單純因為我有病。”鍾默興致很高地繼續道,將用好的顏料收起。
秋月又懵:“……誒?”
什麼病?總不能是相思病吧?
她滿眼凌亂,一時間話本入腦,竟直接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