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店，角落。

周野讓關瑤點好鍋底配菜，又要了瓶白酒。

關瑤問道：“用我陪你喝一些不。”

周野：“可以啊，陪飲料好了。”

關瑤素白的十指交叉，胳膊抵在桌上：“一直看不出你有多愛她，現在能看出來。本不該你糾結的事情，你特別的糾結。”

周野倒酒，一兩半的杯子，沒等菜上來就先喝了一杯。

“你說從小帶到大的孩子，知道不是自己親生的之時，會不會有感情？”

關瑤想了想：“會的吧，養只貓狗時間久了都不一樣，何況孩子呢。就算知道抱錯，明知是替別人家養，應該也會有感情。”

周野：“我跟霍老師剛剛談到很多，他跟謝阿姨在知道女兒不是親生的之後也沒放棄她，並花錢送她出國留學去了。不太清楚謝阿姨的性格，從聊天中能看出霍老師是個質樸的文人，很有溫度，思想。我在想啊，他就算知道他養女生母是個罪犯，始作俑者，該怎麼做？

會放棄養到大的女兒嗎？

不放棄對方楠公平嗎？

更準確的說，那個養女一家人都在牢裡，父親十年，母親因方楠的事罪上加罪刑期可能更重，你要是霍老師，怎麼去抉擇？不要情緒化，站在霍老師的立場上來看待。”

關瑤：“心思真夠細膩，這個還真說不好。”

周野看鍋底燒開，配菜送到，把涮肉先下了進去。

霧氣升騰。

周野又喝了一杯。

火鍋配白酒，濃濃的辛辣感讓他大腦更清，情緒更重。

“我真挺後悔沒好好對她，對一個那麼好的女孩子去吝嗇一根稻草。她也真是時時刻刻都活在地獄裡，越聰明優秀，越痛苦。有親生父母是好事，我總擔心他們會給她帶來二次傷害……她敏感，自卑又驕傲，很愛較真，不太擅長人際。我慢慢不敢想她以前的生活，想想都替她絕望。好不容易談段戀愛，還碰到我這種人。

你跟我說她躲在車裡哭，我一次都沒見過。不過她是挺愛哭，喜歡哭。當時看的心煩，回過頭去才發現，她其實連哭都不敢肆意。”

關瑤眸光微亂：“我看她聚餐之時的表現，以為是她聽說你破產，故意回來報復顯擺打擊你的。”

周野：“我也這樣認為，可她事後為了幫我，把名聲事業都賭上了。”

關瑤：“是因為她，江策家人才願意出的諒解嗎？”

“不知道，應該跟我媽還有姑媽以及她都有點關係。誰幫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願意幫。名人敢教我串供，傻呼呼的，也不怕我扛不住壓力回咬她一口。”

關瑤：“你對她是愧疚多，還是感情多。”

“肯定都有，不愧疚就躲遠點了，沒感情也處不了三年。我在她前頭跟人處物件，哪個也沒超二十天。多好的人，一近距離接觸，很快就沒了多少興趣。”

關瑤：“渣男本渣，就你這號的。偏偏還渣的讓更多人趨之若鶩，想談，想跟你談。”

周野：“光環加持嘛，爹是本市首富，媽家書香門第。光環下，我長殘點兒，別人也看不清楚。”

關瑤：“我現在看清楚了，還是很帥啊，我心目中絕無僅有的大帥哥。我當年一見你就一個心思，得談一場才不枉青春。跟周大公子談過，快能當成吹牛的資本了。”

周野笑了笑：“大帥哥相親也碰壁，怕我媽孤單，想生個孩子早點給她帶。結果我能看上的，要求都高。我看不上的，要求也都高。有的要房，有的要車，有的要卡，有的要父母雙亡，還特麼有的全要。”

關瑤遺憾：“那我真錯過了，我早知道你想結婚，指定趁方楠沒回來前跟你領證。我這號的，在相親市場上咋也能入你眼界對吧。”

周野茬開話題繼續：“我媽更是個人才，裝的手裡就二三十萬養老錢，退休工資得還債……我跟個陀螺一樣被她耍的團團轉，除了酒店工作一天還要打幾份工，從不敢找她要一分錢。結果我姑媽回來把我爸留下的債一還，我媽又有錢了，你說她坑不坑。”

關瑤看他想抽菸，把火機遞了過去：“阿姨用心良苦，你以前活在雲端中，現在才把雙腳放地上。”

“那我親媽，我當然知道她是為我好。就挺累，心累，失眠過一年多，不是擔心她，連爬起來的心氣和力氣都沒有一絲一毫。人像被困在了籠子裡，動彈動彈都碰壁。”

關瑤透過薄薄的霧氣看向眼眸低下的他：“就只是自己默默熬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