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忠金坐在寬敞空曠的客廳裡。
四周安靜的幾乎落針可聞,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經在這裡坐了多久。
這是於家的老宅,總是熱鬧非凡的,表面上的一片歡聲笑語,背地裡爾虞我詐,但於忠金基本上是不會在意這些人的一點小手段的,因為他是這個家的主人,是所有人爭相討好的物件,甚至於他很享受這種用盡千般手段想盡萬般計策只為博得他一個眼神的感覺。
可現在,這裡什麼都沒有了。
人走的乾乾淨淨,東西也七零八落,荒涼的好像幾十年都沒有住過人。
可是就在幾天前,還不是這樣的。
在他沒有下命令殺了田椒之前,不是這樣的。
於忠金今年五十六歲,原本一直保養的很好,可是現在卻兩鬢斑白,臉上皺紋密佈,渾濁的雙眼紅血絲密佈,看著竟然像是花甲之年了。
第一天,他的正妻帶著孩子們從這裡離開回了孃家,那女人哭哭啼啼的說:“老於,不是我不想陪著你同甘共苦,實在是那位放了話,說我要是不跟你離婚,我們家也要遭受連累……於家既然無論如何都避不開這一劫,何必還要帶累我們呢?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他的兒子也說:“是啊爸,說到底還不是自己惹來的禍事,你也該到退休的年紀了,怎麼還盯著那個位置不放?這些都是你結的仇,可不能連累到我們!”
第二天,是他那見勢不妙的小老婆,捲了一堆值錢東西跑,被他逮個正著,她梨花帶雨的說:“老於,我心裡其實還是有你的,但我聽說那位殺人不眨眼,我今年才二十六歲,還不想死,看在我們這些年的情分上,你放我一條生路吧?!”
第三天,家裡傭人們跑了個精光,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枯在在這裡。
好像變成了一座石雕,再也不會有任何動作了。
如果能重新回到做決定的那天,於忠金絕對不會讓手下的人對田椒的動手。
他原以為田椒只是個裴行川養著的小玩意兒罷了,殺了她也算是給裴行川一個震懾,卻不料直接動了人的心肝寶貝,也沒想到裴行川當真這麼肆無忌憚,在a城裡一手遮天,短短時間讓他妻離子散,卻沒有人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於忠金欣喜的抬頭——老婆,兒子,女兒,二奶……不管是誰回來了都好,不管是誰還沒有拋棄他,他都很高興。
然而一抬頭,他看見的卻是一道修長身影,穿一件黑色的襯衣,肩寬腿長,眉眼精緻,神色淡漠,不是裴行川又是誰?
他還牽著個小姑娘,面板雪白,長髮烏黑,好奇的左看右看,是他曾經在照片上見過的、導致了現如今一切悲劇的人,田椒。
於忠金瞬間起了一身的冷汗,他哆嗦著站起來:“裴……裴二少。”
裴行川莞爾:“這兒怎麼這麼冷清,也沒個人照顧於叔叔麼?”
他這就是明知故問了,故意揭於忠金的傷疤,於忠金的五官扭曲了一瞬,抿唇道:“……二少,是我對不住你,可現在,已經足夠了吧?”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於家上百年的經營,他幾十年的心血,全部毀於一旦了,裴行川今天來,難道還想要他的命嗎?!
“跟我道歉做什麼。”裴行川淡聲道:“你對不起的可不是我。”
“……”於忠金深吸口氣,看向田椒,道:“田小姐,是我一時間豬油蒙了心,才會對你起殺心,我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希望田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我這次!”
他一大把年紀了卻要低聲下氣的去求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著實滑稽又丟人,但他別無辦法,因為裴行川的態度已經很明白了,他的生死大權,就握在這個小姑娘手裡。
裴行川莞爾:“有你這樣求人的麼?”
“沉沙。”他揚聲道:“給於叔叔示範示範。”
沉沙應了聲,立刻往地上一跪,道:“求人應該這樣求才對。”
裴行川道:“照理來說,還應該磕幾個響頭,看在你是長輩的份兒上,磕頭就免了。”
於忠金氣的直髮抖——讓他給一個小女孩子下跪?!
他也真是不怕折壽!
“怎麼。”裴行川挑眉,聲音很冷:“這膝蓋是彎不下去麼?”
他竟是完全不給於忠金機會,轉身就走,於忠金根本就沒有反應的時間,直接撲通一聲對著田椒直直跪下,給田椒嚇了一跳,裴行川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