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椒知道很多寺廟都會有祈福樹,信徒可以在紅綢上寫下自己的願望,然後系在樹上,據說位置越高,就越容易被佛祖看見,越容易實現。
這裡有無數的祈福樹,上面全是紅綢,有希望妻子在黃泉地府早日解脫的,也有祈求兒女健康無病無災的,許多都已經紅綢都已經褪去了鮮豔的色彩,可見年深日久。
田椒站在院子裡,看見緊閉的佛堂大門,裡面傳出隱隱約約的誦經聲音,還有敲擊木魚的聲音。
她站會兒便準備離開,此時那扇門卻開啟了,走出個滿頭銀髮身材佝僂的老人來,嗓音沙啞:“這位客人,怎麼來了又走?”
“我迷路了。”田椒立刻道:“誤闖此處,叨擾了。”
老人臉上全是褶皺和老人斑,聲音卻還算是慈祥,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吧。”
田椒猶豫了下,還是點頭,跟著老人進了佛堂。
佛堂不大,裡面也並沒有供奉什麼佛像,而是密密麻麻的靈位,一眼看去,簡直有些瘮人了。
一身黑衣的男人正在給往生燈添燈油,葳蕤的燭火裡他面色平淡,無悲無喜,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微微側過頭,田椒才發現他瞎了一隻眼睛。
“家主。”老人道:“這個小朋友迷路到了這裡。”
“嗯。”宋巍放下燈油,道:“我這地方,好多年沒人來過。”
“……家主好。”田椒聲音有些沙啞,“打攪您了。”
宋巍搖搖頭,“算不上打擾,我也有許久沒有見過其他人,跟你聊聊天也是好事。”
田椒看著周圍的靈位,說這裡是宋家的宗祠的話,靈位上卻什麼姓氏都有,宋巍笑了笑:“這是當年死在那場災難裡的人,我怕他們死於非命,不能往生,所以供奉在這裡,為他們誦經祈福。”
田椒想起了自己夢裡看見過的畫面。
到處都是鮮血,遍地都是死屍。
“其實還有很多人。”宋巍道:“但我不知道他們的屍首在哪裡,也不知道他們的名姓。”
田椒眸光緩緩落在最前面那個靈位上,上面寫著的是“愛妻杜芳堇之靈位”,宋巍說:“這是我的妻子,宋家遭難的時候,她動了胎氣,因此早產,因為難產,剛生下孩子便去世了。”
“……請您節哀。”田椒輕聲說。
宋巍笑著說:“快二十年過去了,還有什麼節哀不節哀的呢,是我無能,連自己的妻兒都沒有能力保護,若是當年我沒有被人引走,原本他們都不至於……”
老人道:“家主,這並不是您的錯!”
田椒也說:“這確實不是您的錯,這些亡魂也不會怪您。”
宋巍垂下眼睫,“我的兒子,出事的時候五歲,他一個人引開了搜查的人,至今不知死活,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躲去了貧民窟,可我找了這麼多年,也沒有他的下落。”
“我的小女兒,她剛剛出生,就要面臨被拋棄的絕境,被送出霧島後,也沒有過上什麼好日子。”
田椒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聽他說起這些,心裡一時間非常苦,不知道該說什麼。
“您的女兒不是已經回來了麼。”田椒輕聲說:“可是我聽聞您對她並不親近,”
宋巍看了田椒好一會兒,才說:“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但有時候我又想,或許對於她來說,留在島外才是最安全的,畢竟那裡不像霧島,處處都是吃人的地獄。”
他並沒有回答田椒的問題,反而說起了其他的事情,,田椒心裡卻是咯噔一聲。
宋巍……知道田嘉嫣不是他的女兒了麼?
“越是這麼想,我就越是痛苦。”宋巍似乎沒有察覺道田椒的異樣,繼續道:“我開始覺得,也許她能脫離這裡是好事,我若是再把她找回來,也只是讓她受苦罷了。”
田椒愣了愣,道:“所以您不知道該不該讓她回來嗎?”
“是的。”宋巍啞聲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她不要再捲進這吃人的地獄,能夠平平安安的的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當她選擇回來的時候,您覺得很失望,對嗎?”
"不。"宋巍搖搖頭,眼神複雜的道:“作為父親我當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幸福美滿的長大,過完普通平凡又幸福的一生,但孩子長大了,也會有自己的想法,或許有些想法很危險,和父親的希冀背道而馳,但是我也會尊重孩子們的想法。”
田椒喉嚨苦澀。
她長到這麼大,在父愛這一塊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