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到底該怎麼走。
他養了會兒神,戴上帽子出了門,先去銀行櫃檯取了五萬現金。
為他辦業務的櫃員是個長著娃娃臉的女生,清點完、把錢遞給他的時候,娃娃臉問:“請問你是夏眠嗎?”
“是。”取五萬需要提供身份證,他以為櫃員在跟他核對身份資訊。
女生卻舉了舉小拳頭,靦腆可愛:“解約加油呀,我等你帶著新作品回來。”
夏眠怔了下:“......謝謝。”
拿著錢出銀行,他又開啟原主某寶,按照地址,找到被“譽為”貧民窟的地方。
這是一片城中村,石板路破舊,樓板上爬滿陰暗潮溼的青苔,巷口處兩個垃圾堆散發著餿臭腐爛的味道,幾個孩子正在垃圾堆旁邊挖土堆城堡,弄的渾身髒兮兮的。
原主也是這麼長大的吧,夏眠想。
地址上寫的是三樓四門,夏眠沿著鐵板樓梯蜿蜒而上,嘎吱嘎吱的聲音讓他心驚膽戰,總懷疑自己是不是馬上要掉下去了。
粗略數去,三樓共有十幾個門,沒標註門牌號。他站在樓梯口,猶豫到底該從哪邊開始數。
正在洗衣服婦女看到他,連忙把洗了一半的衣服扔回洗衣盆裡。邊在身上把手蹭幹,邊大步跑出來:
“眠眠,你怎麼來了?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用來嗎?”
任喜萍一直不讓夏眠過來,怕他親生父母知道之後多心,對他不好。
“怎麼瘦了這麼多啊,頭髮也剪短了。這個髮型好看,顯得英氣。”任喜萍理了理他凌亂的鬢角,表情欣慰,又帶著難以忽視的辛酸。
被陌生人觸碰髮膚,夏眠卻沒有一絲絲的不適。他看著滿臉皺紋的女人,某些缺失的感情似乎終於找到落點,忽然特別特別想哭。
他猛地一把抱住任喜萍。
“......媽。”
“哎呀,老大不小的小夥子了,怎麼還跟孩子似的。”任喜萍連忙替兒子拍後背,又忍不住隨他一起悶悶的哭。
可能是原主留在身體裡的記憶,也可能是在任喜萍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母愛,夏眠哭的很傷心,過好久才停止抽噎。
正趕上中午,任喜萍下廚炒了兩個小菜,貧民窟居住條件差,可桌子盤子碗筷被她刷洗的很乾淨,味道溫馨充滿鍋氣,夏眠吃的很開心。
“對了眠眠,”餐間,任喜萍問,“你真不演那個節目啦?”
夏眠意外:“您看我綜藝了?”
“看了,我不會弄手機,隔壁大軍幫我找的。”
任喜萍沒上過學,一直靠務農和做苦力為生,除了打電話,微信都不怎麼用。
夏眠猜她還不知道自己解約的事,選擇隱瞞下來:“不錄了,我不喜歡那個平臺。”
“行,你開心就好,”任喜萍笑的溫柔,“每天早上起來看看你,媽媽幹活都比以前有動力了呢。”
兩個孩子能在有錢人家享福,任喜萍打心底裡開心,可午夜夢迴的時候、生病的時候,她總會想,如果能摸一摸兒子的臉,該有多好啊。
尤其夏眠,雖然不是自己親生,但她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從一個小肉糰子拉扯成帥氣的大小夥子,只要想起來,心裡就又酸澀、又滿足。
當然,她也知道,命運無常,她已經不該打擾這位養子了,多少次想給他打電話,她都及時遏制住了自己。
直到在手機上看到夏眠,她的思念才漸漸得以緩解,得以慰藉。
在手機上看一輩子兒子,她都不嫌膩。
因為,她愛他啊。
而夏眠何嘗不懂。
這一刻,眼前的迷霧似被一雙大手揮開,他忽然知道自己今後的路該怎麼走了。
“媽,”他抓過她粗糙、佈滿陳年疤痕的手,“我會讓你看到我的。”
一直、一直都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