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蔲家的長輩將那些麻煩事處理完的時間點,當然這也就意味著,菖蒲和老師也可以返回柏溪鎮了。
這日當菖蒲被溫老打發過去收拾行李的空檔,老人坐在了此刻正在細細研讀一份醫書的少女面前。
“你一直在觀察我這徒弟,如何,現在可有結果了。”
老人的話似乎全在少女的意料之內,她爽快的點了點頭。
“確實,他很有意思,我之前原本以為又只是一個庸人而已,但是現在看來,他實乃非人。”
少女自面前的小盤之中撿出來一塊雲片放入嘴中,加了核桃等果仁的雲片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不讓人感到膩的甜味,同時還有一股果仁的香氣。
“只是一個老實孩子而已,怎麼就成了你口中的非人,我和他相處了兩年有餘,若他是非人,那麼我能發現不了,現在看來這嶽合才女的名頭也不過如此。”
老人搖搖頭,將茶杯放在唇前輕輕吹了口氣,讓茶沫子散開,露出一小塊碧色的茶湯。
“非人指的可不是外形和行為上的非人,而是那內在的非人,人就像是一具機關,哦您見過墨家的機關術嗎,那麼大的東西可以利用包著鐵皮的木頭運動起來,當真是奇特的很。”
“有幸見過一具。”
溫老將茶杯放下,眼中閃過了一絲回憶。
“我見過的幾具墨家機關術有不知道如何運作的,但是也有利用發條運作的,那是一種利用金屬片蘊藏能量的方式,在我看來人也是如此。
只要還在行動,那麼就需要一個發條,有些人麻麻木木不知道自己的發條是什麼,所以會隨著前進越來越麻木,最後停止,然後就是,死掉。”
少女對著老人擺了個翻著白眼吐著舌頭的誇張鬼臉,隨後繼續抬頭看向老人。
“而有些人則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他們會去沿著目標前進,同時扭動自己的發條,讓自己儘可能的多前進哪怕一點。
前者都是一副痴呆樣,也許皮囊不一,但是歸根結底他們的狀態都一樣,而後者則是更好懂一些,人的一切無非就是慾望,低俗的慾望以及高尚的慾望。
不過,相比較於他們是否會給自己扭發條,我更喜歡探究他們的發條是什麼。”
“這會很有意思嗎?”
老人猶豫了片刻,還是順著對方的話題繼續向下。
“當然,這難道還不夠有意思嗎,木頭被歷代工匠使用瞭如此之久,也不過是在形制方面有所探究,而只需要掌握木頭的膨脹和收縮就可以被稱為是一個老木匠了。
即使是鐵匠也不過是在金屬上有所加減而已,而人心的變化卻比這二者要複雜得多。
一個人為什麼會這麼想,他會如何做,這些東西永遠也探究不完,即使是看懂了一個人,他也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最終變化為另外一個樣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您難道就不感到好奇嗎,那個和我被歸為一類,都被稱呼為人的東西,他為什麼和我不一樣,他到底在想什麼,他到底會做什麼。”
少女一邊在小瓷盤中挑選著喜歡的雲片,一邊用一種平淡但是壓抑不住興奮的語氣講述著。
“那你覺得我在想什麼,我想要什麼。”
溫老向後靠在靠背上,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女,對方是有天賦的,這點溫老很確定,至少在醫術一條道上對方的進步速度遠超他的預料。
“這就是為什麼我很少去探查那些成年人的心思,哦我這裡的成年人指的是心理和行為上的成年人,你們就像是在水草邊低頭食草的鹿。
雖然可能從來沒有遇到過捕食的惡狼,但是在第一次見到觀察的眼神時就可以察覺到我的存在。
然後就會有麻煩追上我,你們有些人可能並不認為我真的可以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甚至於你們中的大部分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但是你們卻偏偏想要讓我來告訴你們你們這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在照見鏡子之後卻又出於恐懼和羞愧想要將鏡子打碎,但是那遮蓋著鏡子的布不就是你們自己扯掉的嗎?”
少女並未回答老人的話,只是自顧自的擺弄著面前的小瓷盤,失去了那一疊雲片作為壓艙物,此刻的小瓷盤只需要輕輕按壓一邊就會讓另外一邊翹起隨後旋轉,好似一隻小陀螺。
“正常人都會在此刻想,這個小丫頭片子滿口胡話,但是你很特別,你見過和我類似的人吧,對的,你是見過我的同類的。”
蔻家的少女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