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牢之內,老者在那大夫離開此處之後,算著日子在面前的牆壁之上刻下了一條槓。
他在堂上被判了杖二十,流五百里勞軍。
原本他是要立刻出發的,只是最近剛好白蓮教有活動,捕快都被抽調過去搜山去了,縣衙內留下來的捕快和兵勇數量不夠,更難抽調人手出來去送一個老頭子去勞軍。
縣衙那邊一合計,乾脆將判決改為了暫押隨後充入本地勞軍。
老頭子就這樣免了路途勞碌之苦,只是依然免不了要在這地牢之中等待著開春之後入營。
等到外面的聲響過去了,老頭踉蹌著來到他對面的籠子之前,隨後他拿著那手中拴猴子的鐵鏈敲了敲面前的木柵欄,不多時一個蓬頭垢面,臉上帶著一道刺青的男孩就從黑暗中探出了頭來。
“娃子,你不是想要我的猴子嗎,等你們走的時候我給你,你要照顧好它。”
老人將那猴兒拽了過來,用手指摸索著對方的脖頸,當猴子不耐煩的準備爬上他的手臂時,老人將其固定在手中,隨即摸了摸它的頭頂。
這隻之前毛髮甚至於還發著光的猴兒此刻已經暗淡了下來,只是相比較於瘦的可以看見排骨的老人來說,這隻猴子甚至於微微長大了一點。
這是他吃飯的傢伙,這個教訓被他的師傅用皮鞭刻入了皮肉之下。
他們雜耍藝人一流向來是帶一隻猴子,當上一隻猴子快要死了的時候就去山裡面設陷阱抓一隻小的開始養,最後老的那隻死了,小的這隻剛好養好。
他手下的猴子大概可以活十二年上下,他的第一隻猴子來自他的師傅,是一隻已經十歲的老猴子了,甚至於需要他將食物做成漿糊給它喂下去。
期間還有三隻猴子,兩隻壽終正寢,一隻死在了棍棒之下,這也就是他離開家鄉四海為家的三十年賣藝生涯的全部夥伴了。
這隻小猴子也將是最後一隻了,此刻老人終於不得不面對那事實了,他備上案子了。
即使服完刑之後可以恢復自由身,但是他的文牒上已經被畫上了一筆,到時候再進入其它鎮子裡面,難免要受到百般的刁難。
他也不再年輕了,是時候穩定下來了,他的積蓄還有一點,勉強可以活下去。
只是,這猴子放在自己這裡,他養不活。
老人將那猴子緩緩的放在了籠子之前,男孩伸手出來摸了摸,後面的黑暗之中則是傳來了一陣的悉悉索索聲,那些個臉上刺了個流字的人霎時間就擠到了男孩的身邊。
老人冷哼一聲,坐回了籠子之前這些人抓不到的地方。
“老頭,我出一百錢,買這隻猴子。”
籠子後面一雙屬於男人的綠色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察覺到了危險,鑽入老人懷中的猴子。
“你要是還有一百錢,不如向那獄卒買一隻烤鵝。”
老頭嘲諷完,只是看著那男孩,看見那並無其它慾望的男孩,最終下定了決心。
他將手掌覆蓋在猴子的脖頸之上,那上面的鐵環上為了好看和減少猴子的痛苦纏繞上了一圈圈的彩色布條,一年就增加一條不同的顏色,現在這隻潑猴的項圈上面有三個顏色。
春日很快來臨,在醫館內的祝子木再次和黃柏被縣太爺叫去了縣衙,這次不是給某個病人看病,而是被官府徵召給即將要被押送向梁城的人群做檢查,以防其中混雜了傳染性的病人。
今年二月初春,祝子木在幾乎半年後終於要見那位做甩手掌櫃的師傅,男孩帶著藥箱等待在店裡面,師傅三天前來了信,讓店裡面的人準備好東西,他不過夜。
倒是師孃帶著荊芥會回來住,三天前厚朴帶著那信件像個欽差大臣一樣的回來時,順手將整理屋子的任務交給了祝子木。
這兩天在黃柏的幫助下,那個已經被封起來有一段時間的屋子終於被兩人收拾了出來。
蘇子難得的在上午起來,一起等在了前堂之中。
黃柏不太放心厚朴的醫術,特意叫了他起來和厚朴一起在師傅與自己離開之後坐堂。
少年打著哈欠,從櫃檯上取了一大撮茶葉給自己泡了一杯正常時候師傅只捨得在來重要客人的時候才泡的鐵觀音。
“菖蒲,那老頭估計要中午才到,你看厚朴那小子不還坐在椅子上嗎,你看著他的屁股,什麼時候他開始搖尾巴了,你就站起來提著藥箱跟在大師兄的旁邊,準可以給師傅一個好印象。
現在來歇歇腳,箱子放地上就好,反正一會也要扔在泥地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