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倒不覺得宋福昌這行為有多難理喻。
說是忘恩負義,也有些過分了。
畢竟是年幼不記事時發生的事情,再大的恩情,這麼多年過去了,隨著當事人的成長和對人情世故的體會,在其心目中的地位,也不可能會一成不變。
再說人本來就是複雜的動物,並不是付出就能收到回報,恩將仇報尚且屢見不鮮,更何況是孤恩負德。
宋福昌能在糾結這麼多年,甚至已經過上安穩生活之後,還做出可能徹底打亂自己後半生規劃的決定,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不過他自己顯然不這麼覺得。
“這麼多年來,我沒有一天安寧,睜眼閉眼都是這些事,放不下、忘不了。甚至根本沒法像個正常人一樣去生活。”說起這個沉重的話題,宋福昌疲憊的後仰,把身體依靠在了沙發靠墊上,“到頭來,我明明得救了,卻好像一直被困在那一天似的,怎麼也走不出來。”
他看著天花板,雙目中滿是赤紅的血絲,只感覺身上正壓著一座無形的大山,沉重非常,彷彿要把自己徹底壓垮一般。
蘇慕瞥了眼他被撐開的西裝,善良的沒有打斷這人的心理剖析。
在她看來,宋福昌的困境,其實很簡單。
道德和良知讓他不能不去報答元叔捨身相救的恩情,但是自身的能力,卻無法支撐起這份想要報恩的心。
無能為力的現實和他心中自己不能忘恩負義的壓力產生衝突,讓這個人越陷越深,卻無力自救。
所以他急需一種渠道,來宣洩自己無處安放的愧疚。
而蘇慕的到來,就成了這根救命稻草。
如果能讓大小姐感興趣的話,肯定會深入挖掘下去,到時元叔失蹤的真相,會不會也能公之於眾?
從她的身份上看,這委實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也同樣是蘇慕的身份,讓宋福昌顧慮重重。
都是一家人,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作為女兒,她能反對自己父親的事業嗎?會不會反而牽連到提供線索的自己?
再或者,大小姐根本就聽不懂自己的暗示呢?
他糾結了很久,最後還是下定決心,打算根據自己調查來的關於大小姐的性格,做一次嘗試。
到時候不管成功與否,他也努力嘗試過了,也算是報答一小部分元叔的恩情了吧。
抱著這種想法,他上了車,沾了酒,像是釣魚一般,把魚餌送到了蘇慕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