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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又見

天色漸晚,天光暗沉,小花園裡除了冷風吹過,再無聲息。

謝夢華無聲落淚,立在那裡看向不遠處燈火通明的前廳,那裡偶然飄過幾聲高昂的樂聲,靡靡之音入耳卻帶不走她心中的苦悶。

廊下有女使提著食盒從旁經過,一路向那裡行去。

她稍加思量,擦了擦臉上的淚,急急邁步下階,幾步趕上,

“慢著!”

那女使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見她梳著婦人的髮髻,便恭敬的施了一禮,道,

“這位夫人何事?”

謝夢華走近,

“你可是要往那廳中去?”

那女使見她裙衫溼透,神色戒備,只問謝夢華有何事吩咐。

謝夢華知她擔憂,道,“我是李縣尉的夫人,麻煩你進去幫我給張乾張佐史的夫人帶句話,說我要提前回府,此刻這樣子不便再入廳,有幾句體己話要與她說。”

女使面露遲疑。

謝夢華見狀從腰間荷包中掏出幾枚乾封泉寶塞在她手中,

“女使只管把話帶到便可。”

那女使踟躕了一陣兒,才緩緩點頭答應,一路行去。

夜色中,三三兩兩的女使和隨侍在園中穿梭掌燈,將偌大個園子照得通明,暖色的燈火輝映卻帶不走周身漸起的涼意,謝夢華撩了撩身上溼透的裙衫,掉頭進了身後的涼亭中。

涼亭內因天寒在四周垂了可透光的竹簾,謝夢華走到靠裡的石凳上坐好,解了夾襖的盤扣,用錦帕探手入內清理身上殘存的茶湯,胸口的襦裙絛帶隨著動作鬆散開來,鑽進一股涼風,驚得她背後一凜。

有簌簌的聲響自後而來,謝夢華心中驚惶,回頭望去,夜色中草木枝丫隨風輕擺,似是人影經過,她慌亂回過頭收拾衣衫,耳中便聽得腳步聲接近。

越是慌張,手下便越是慌亂,胸口的絛帶在動作間纏成了一團死結,手指繞進其中不得其法,正焦急間便察覺有暗影兜頭罩來,腳步聲戛然而止,隨後聽到一聲低緩的男聲,

“不知女郎在此,多有冒犯。”

謝夢華此刻夾襖堪堪掛在肩上,還露著半個雪白臂膀,顧不上解那胸口絛帶,狠狠一拽,絛帶應聲而落,她又匆忙帶上了夾襖,整理好後才敢抬目去看。

涼亭門邊側立著一高大挺拔的男子,身著深色袍衫,衣角和袖口用金線繡著如意祥雲,那金絲在亭外的燈火中閃著輝色。

能用金絲繡衣,必然是貴人。

謝夢華又細瞧了兩眼,便認出是剛剛自己離開宴上那站立門邊的高大男子,她被李建申拖走時聽得孟時遷稱呼他裴都督。能讓孟時遷那般恭維,想來便是那新上任的范陽節度使。

自己這般狼狽竟被外男看去,偏那人擋在那裡,她又不能無聲無息地離開,遂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施禮,

“裴都督!”

裴昭謙聽得一聲溫軟細語,這才離開門邊。涼亭中瞬間光亮許多,謝夢華這才察覺剛剛他側身立在那裡是為替她遮擋一二。

如此心思,倒是叫謝夢華心口有些異樣,她又施一禮道,

“多謝都督!”

裴昭謙聽得此話這才轉過身來,打量離自己有些距離的女郎。

他在宴上與孟時遷頻頻舉杯對飲,兩人俱飲多了酒,孟時遷已醉的癱倒在宴上,後被家奴抬了下去。剩下那些官署之人皆是些趨炎附勢之徒,孟時遷在席上時他們礙於他的顏面都收斂著,孟時遷離了席便統統露出些真顏面。

他懶得應付,便出來醒醒神。

行到小花園想到涼亭中坐坐散散酒氣,不想卻撞見個在此寬衣解帶的女郎。初始他並未認出,直到看到那皙白軟嫩的臂膀,腦中才覺有幾分熟悉,原來是那粉膩酥融嬌欲滴的李夫人。

與那時見到的不同,此刻的她多了幾分羞怯,半垂著臉看不清神色,可那桃粉色的耳廓卻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思。

他朝裡行了一步,含笑問道,

“謝我什麼?”

謝夢華手指有些用力地絞了絞錦帕,咬唇思量,不及回答便聽裴昭謙又問,

“你怎知我身份?”

“回都督,家中來時郎君曾說明今日宴請為何,更何況能叫明府那般恭敬,必然是上京來的貴人,便以此推斷。”

裴昭謙牽唇輕笑了一聲,他在甘州時便聽得謝家女郎的名號,如今見來,倒並不全符合外人所講。

至少外人所說的蠢笨不堪全不盡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