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謙再次見到謝夢華的時候一開始並不知她就是當年的那個女娃娃,直到孟時遷點破謝夢華的身份,他心中才忽然想起了甘州的那次。
起初他並不想做什麼,只是覺得這個女郎甚是有趣,合自己的眼緣。直到他知曉了謝夢華與李建申成婚的內情,又目睹了李建申那般對待她,他忽然生出了一絲慾念。
談不上多歡喜,卻是由心而起。
馬車敦敦而行,外面馬蹄陣陣,墨硯一聲驚呼喚回了裴昭謙的神志,他隔簾問道,“發生何事?”
墨硯急急勒停了賓士的馬,這才應道,“都督,是謝家女郎!”
裴昭謙撩簾的手頓住,車簾被忽然攥緊的力道拉直崩成了一條線,隨即又緩緩鬆開,隨風擺在風雨中。
靜默了半晌,墨硯才聽到車中傳來的聲音,
“將人扶上來!”
墨硯連忙跳下車,奔去謝夢華身前。
“娘子!都督請您上車!”
謝夢華正在泥水中哭的涕淚橫流,乍然聽到聲音以為自己聽錯了,怔了片刻才在雨霧中看清面前的人是墨硯。
她抬袖擦了擦臉上的淚和雨,被墨硯攙扶上了車。
隔著一道車簾,便是兩個世界,外面風冷雨急,裡面卻溫暖乾爽。
謝夢華知道自己現今狼狽不堪,可她仍是未忘心中之事,進了馬車見了裴昭謙的面便一頭伏在了他的腳下,手指拉住他玄色外衫的下襬瑟瑟發抖,
“都督,夢娘求您救我阿耶!”
裴昭謙看向跪伏在自己腳下的女郎,原本應是玉蘭色的裙衫早已被泥水浸溼,一片汙漬,淺色的裙衫被雨水打溼緊緊的貼在身體上,映出裡面皙白如玉的一抹春色。看向自己的眼睛一片粉紅,溼漉漉的似林中的小鹿,凌亂的髮絲貼在臉頰,更是襯的她多了幾分憐人之色。惟有衣衫堆疊間露出的手臂還是白如羊脂,在髒汙的裙衫間扎眼的狠。
如此之態,便知她剛剛有多狼狽。
裴昭謙蹙著眉,看向緊緊攥著自己衣襬的手,眼中略有深意的從袖中摸出一方錦帕遞給謝夢華,
“擦乾淨,起來說話!”
謝夢華接過錦帕,垂頭擦乾身上的髒汙,卻並未起身,而是仰起頭看向端坐的男子,心中幾番思量,開口道,
“裴都督,我知你此行為何而來,我可以幫你!”
裴昭謙聞言輕輕挑了挑眉梢,卻並不顯意外,“那你且說說我為何而來?”
“賦稅,貪腐,國庫,軍糧,這其中必然有你想查之事!”
本朝自對節度使下放治理權和軍權後,各州縣內的軍需除非戰事,其餘均由各自州縣自行解決。
那日她在鄉下碰見裴昭謙便一直猜想,他只是來甘州尋訪,為何要花費那麼多天去城外鄉間走訪?
直到今日阿耶不見,她將這所有發生之事細細想來,這才恍然大悟。
據她所知,范陽的軍需已經連續兩年需要上報朝中撥款從別的州縣採購,九州中鮮有募集。偌大的范陽軍需竟然無法內供,這其中一環扣一環,必然是有諸多的隱情,而這賦稅便是那打頭的一環。
若裴昭謙是來查這諸多疑點之人,那阿耶又是這頭一環中銷贓之人,必然是最重要的人證,這也印證了張乾的話,那日庭審之中裴昭謙為何反對當庭結案,他需要阿耶。
確切的說,他需要阿耶手中的賬目。
謝夢華伏在那裡,手指仍是緊緊攥著裴昭謙的衣襬,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有些發顫,冰冷的裙襬緊緊的貼在身上,剛剛急行間不覺的什麼,此刻在這車中卻覺冷的發抖。
裴昭謙靜默半晌,忽然坐直身體懶怠的靠向車壁,沉聲說道,
“條件!”
“都督想要的東西我都可以交予給你,但在此之前,我想要都督大人…”謝夢華蒼白的臉上現出些志在必得的神色,
“許夢娘一段姻緣!”
裴昭謙聞此略有些愣怔,卻只是片刻,隨即彷彿是聽到世間難得的好笑之事,淡笑著垂目問謝夢華,
“你可是瘋魔了?我若是沒記錯,你可是這媯州城的縣尉夫人!”
交握在袖中的手探出,撫上那憐人之色,裴昭謙的聲音略有些沙啞,“還是夫人你——想與裴某做對露水夫妻?”
謝夢華渾身冰冷,牙關也有些打擺,卻在下一瞬感受到下頜傳來一陣乾燥暖意。還未適應這暖意來襲,隨即便因裴昭謙的話心中羞憤,將自己抽離開。
她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