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話音剛落,鐘鼓樂聲頓起。
幾個戲伶踏著鼓板的節奏唱著念詞登了臺。這時已午飯後了,日光不那麼毒辣,風也歇下來了。只不過蜂碟飛鳥也不叫了,顯得頗有些安靜,唱曲的聲音則是更是入耳。
呂庭看著臺上的戲伶你來我往,年紀大概不太大,十五六歲左右,模樣都十分精緻可愛。
“好!”
黎王時不時拍手稱快。
這黎王還真是小孩子性情,整日地尋歡作樂,前段時間還一心作畫呢,近來又聽曲兒了。
幾曲唱罷,戲伶鞠躬謝場,席間眾人紛紛點頭,就在眾人以為帷幕將落時。忽然樂聲突轉,鏗鏘有力的鼓聲漸起,鼓瑟之間有人身著一席白衣踏著鼓點翻躍登臺。
那人戴著面具、手中持劍、身姿挺拔。鼓聲密而快如閃電,鼓聲疏則似葉落平潭。一招一式有如行雲流水,叫人目不暇接。不知從何處他挑出一把桃花花瓣撒如空中,飛起一記掃堂腿便以氣力帶花而起,劍峰偏走桃花之隙,翩翩少年於花落紛飛中起舞。
鼓瑟絕聲之際劍盛落花使之不墜於地,白衣少年舉劍卻立。
聲、人、劍、花在這酒席之中幾乎同時停滯,彷彿巨雪罩空谷,像是把人吸進了一個獨立於世的所在,而後雪崩於頂。周遭又恢復了午後應有的動靜。
黎王的拍手再次打破了這為時不久的寧靜。
其他人不作聲是因為沉浸在這場視聽盛宴不能自拔,呂庭不作聲卻是——她看出這白衣少年來者何人了。
他的身形、輪廓、耳朵、甚至面具中隱約可見的眼睛都很熟悉。尤其是那桃花芬芳之中夾雜的青木瓜之酸澀,便是最好辨認的。
梅林,又是你。
大家紛紛稱讚黎王有心,樂聲又起,準備迎接下一班舞者登臺。
黎王一招手,“來,替各位大人滿上。”梅林即朝著他走去。
梅林聽話地舉著酒杯輾轉在酒席之間。
樅王玩味地看著倒酒的白衣少年,不待梅林走過來他的酒杯已經高高舉起了。
梅林轉身要給馬齊安倒酒,他卻擺擺手,擺明了看不起這等身份的人。到了光祿大夫桌前,光祿大夫正與別人聊天,酒杯拿在手裡佯裝沒注意到他。楊元修則盯著梅林,他總覺得這個人哪裡有點眼熟,但苦於戴著面具,也想不起來。
終於來到呂庭桌前,呂庭一刻也沒有把自己的目光從梅林身上移開過。梅林像是一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謎團,呂庭想把它解開,卻找不到開口。
而這個謎團又像堆積在淺坑裡的雨水一般,若是滿不在乎地淌過,定會被它濺了一身。
梅林像給其他人倒酒那樣自然地給呂庭滿上了。只不過當他碰上呂庭炙熱的目光時,手上還是不禁一顫,避開了她。
很快,天黑了,席散了,席上的人都各自上了馬車,當然也有結伴走的。比如馬將軍和楊都尉,他們二人在軍中自是如影隨形,回到皇城自然也是如此。
而呂庭,他總是落單的那一個,不過與其說是落單,不若說是她不願與其他人為伍,畢竟他還有一個特殊的任務在身上。
宮中各處都已歇下,呂庭來到了宮中主殿。
周公公見到呂庭:“李大人,您來啦。”
呂庭行過禮便往裡走。
“高堂寺呂庭拜見雲皇殿下。”一進門,滿屋子藥味。
“嗯,坐吧。”雲皇倚在床榻上,沉重的眼皮勉強睜開。“最近可有異動?”
“近日京中有人當街暴斃,想必殿下已有所耳聞,此事屬下尚在調查之中。而黎王和樅王五甚動作,不過那楊都尉和張大夫,最近像是有意結親……”
“哦,他們兩人還能扯上關係。”雲皇勾起一抹冷,“臣子之心當真難料吶。”
“不過您這一病,這些人倒是蠢蠢欲動起來了,引蛇出洞也才好一網打盡。”
“引蛇出洞,也是引火燒身啊。”雲皇玉指一比,周公公便停了搖扇躬身退了出去,一勾指頭,呂庭便知湊上前去。
還未反應過來,呂庭的臉便被冰冷的手勾去,微微向上抬起。她聽見雲皇微微抬眉道:“本皇可以信你嗎?”
此言既出,呂庭俯身在地,她的母親生前便全力助雲皇登基稱帝,呂庭女承母願,一心忠君。對此,她未曾動搖過。
“臣明白。”
呂庭從裕皇處出來,正打算出門,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便側身於暗處花圃之後悄悄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