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修肅循聲望去,見少年人面容端正,目下有鱗,身著粗布爛衣,露出的肌膚也有鱗片。
鮫人成年便會斂鱗,這人是還未至斂鱗的年紀。
他身邊還跟著一個老嫗,“你們怎麼在此處,風沙要來了,得趕緊走。”
老嫗聲音較為沙啞,是弓腰駝背,頭髮花白稀疏,被隨意地挽成一個髻,拄著一根長木枝,身上衣衫也是同樣襤褸。
寧修肅見這老嫗枯枝般的手爪尖利,在此的分明都是些鮫人。
“年輕人,新來的麼?既然受了傷,得趕緊將血石服下。”
老嫗看向寧修肅,這人年紀輕輕,看上去不過剛及弱冠,不由得好心相勸。
寧修肅搖了搖頭,提醒道:“這種礦石是有毒的,不能入口。”
少年聞言一把奪過他手中之物,“應大哥,看來這人不承你的好,何必把此物給他!”
寧修肅倏爾詫異幾分,覺得手上溼漉漉的,有些甘甜之氣,這礦石好像和三百年後的也不太一致……
少年見他不應答,突自發愣似的,又詰問:
“還有,你也是鮫人,為什麼你身上沒有黥印?”
寧修肅抬眸,見少年突然指著他,一臉警惕。
“我不是你們這兒的。”
說著,一陣風呼嘯而起,帶著沙土撲面,老嫗的斗篷帽衫被吹開了些,脖頸上的黥印十分醒目。
這些黥印規制較為古老,他只在史載的案卷中見過。
史載中,在三百餘年前,人皇聖惠帝殘暴不堪,對鮫人諸多打壓,甚至為了懲戒鮫人一脈,將所有鮫人族類打入了這屍山血海。
直至後有鮫人反抗,一時混戰民不聊生。
不過這也是很久遠的事,至少寧修肅的年代,沒有暴斂殺戮……如今的大兗,人與鮫人已然和平共處。
……
寧修肅正盤算過往,忽而聽見老嫗一聲驚惶道:
“不好了,風沙要來了。”
許是見了落單的鮫人,應徹朝他說道:
“足下,你應該也無去處,若是不嫌棄,不如和我們來吧。”
寧修肅點頭跟上道:“多謝了。”
老嫗看了他一眼,帶路般往一處山窟中去。
片時,風擊打岩石發出哭嚎之聲,猶如斷絃拉琴,山窟之外黃沙漫天,風沙肆虐。
在這片荒涼的天地間,唯有一處古老的山窟。洞窟的地面,鋪滿了森森白骨,雖是空間寬敞,地面鋪滿了乾燥的乾草,難掩可怖。
“這流放在屍山的鮫人,除了你們,應該還有別人吧?”
寧修肅問了一句。
“他們都死了。”
洞窟之中,有虛弱至極的聲音傳來,他聞聲看去,只見暗處還有幾個受傷的鮫人,幾乎是缺胳膊少腿。
顯然這些人並不知曉這屍山何處有藥,竟然拿這礦石止血治傷。
寧修肅身上也有傷,覺得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他目光落在洞壁上,那裡有幾處凹陷,裡面放置著一些乾果和乾肉,在洞窟的另一角,還有一堆乾柴。
這顯然是避難所……
“你們找過出路麼?”
應徹忽而看他:“這應該是我們問你才對,小奚說你身上沒有黥印,你知道從哪裡進來對不對?”
寧修肅答:“不清楚,我被一個紅衣服的小姑娘推進來的。”
“紅衣服?你見過臨仙了?”
應徹目光亢露出一絲難掩的喜色。
寧修肅搖頭道:“那小丫頭不叫臨仙,叫做琉琉。”
不料應徹一把抓住他胳膊,略有瘋狂般問:
“你知道她的小名,你是不是見過她,她在何處!”
寧修肅肩上傷本來快麻木了,這一下大力,差點被扯得兩眼一黑。
他忍不住撫上傷處,嘆了口氣道:
“這位……那姑娘歸於心諸,而且天生異瞳,應該不是你要找的。”
應徹聞言鬆了手,估計反應過來適才失態,對方還受著傷。
許是歉意,便又將白羅浮遞來。
“這石頭可止痛。”
……
寧修肅提醒了顯然是沒人信,他沒接過,倒是望向洞外。
天地間一片昏暗,沙塵暴如狂怒的野獸,呼嘯著席捲而來,令人不寒而慄。
這一場風沙大致持續了兩個時辰,此地洞窟萬千,猶如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