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狀若旦角戲腔,尾音千迴百轉,十分詭異。
“此間藏心難藏夢,百變千化無窮異……”
石壁縫隙透出微弱的光芒,可見男子狀若戲曲老生,是頭戴金冠,赤衣紅氅及足,紋樣繡著獅虎。
他身旁女子,一身水碧色戲袍,長袖垂地,倒像是個唱崑曲的,不知為何,二人皆頭戴黃銅鬼面猙獰萬分。
這兩人寧修肅也識得,是青黃魑鬼……如今所見,皆是當年亡故之人。
既然不是心諸,到底是什麼?
女子咿咿呀呀,老生又戲腔唱道:“尋得月下弄影處,枯木不死又一春。”
寧修肅透過石縫看去,只見他們在此地轉悠來去,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男子行四方步,唱戲般說道:“變數,又是變數!”
二人也不知為何,竟然頓住一刻,忽而齊刷刷轉頭,望向寧修肅躲避之處。女子腰肢輕擺,“咿呀”一聲,猛地揮出水袖,如蟒似蛇朝枯石打去。
一陣震耳欲聾聲響,碎石煙塵亂起,散去時卻並無一人。
“夫君,怎會——如此!”
女子蘭花拈指,似發現了端倪,水袖翻飛間,紅芒之下利刃出鞘,峨眉刺旋轉似疾風,朝旁邊鐘乳石掃去。
石碎,爆裂聲響。
寧修肅微微一驚,仰頭避開,幾乎在碎裂之時,是一個滾地爬,跌入一片血色迷霧之中。
刺鼻的礦物氣息入鼻,恰好掩蓋了生人的血氣。
那兩人狀若妖鬼,似乎眼神不好,竟然並未發現。寧修肅也不敢出聲,只是顫顫巍巍摸著晶石起身,剛好迎面撞見一人。
那人將渾身裹著青灰色粗布,似乎也是躲避在此,如同帽衫斗篷般,將面容遮蔽,只餘一雙眼眸。
此時是二話不說,朝他作了個噤聲,忽而用鮫人的暗語,朝他比劃道。
“石窟之中的血霧致幻,你跟我來。”
致幻……
故而所見是假麼?
寧修肅略微平復了心中驚惶,這才發現,石窟之中壓根沒什麼妖鬼。
適才見到的人,不過是一些身披甲冑的守衛士兵。
他長鬆一口氣,隨這人往巖壁後面的洞窟而去。蜿蜒狹窄的石窟,和騫邏山的礦洞一樣,只是裡面並無白羅浮,反而有無數血色的濃霧。
好不容易踏出洞窟,仰頭漆黑天幕似吞人巨獸,紅霧一片似血色化不開,無數晶石照影,顯得異常可怖。
寧修肅被這人拉著跑了半晌,在怪石嶙峋處頓步。
“這下安全了。”
那人撤下斗篷帽衫,露出一張滿是書卷氣的臉龐,脖頸上還有黥印。
他憶起潭底昏厥時所見景象,這未免詭異……
“你……應徹?”
寧修肅見之一怔,忍不住脫口而出。
“足下,你怎麼知曉……”
他當下反應過來,下意識摸了摸脖頸,只道他是看見了這上面的黥印,奴記會刻上姓名。
“你也是被流放在此蠻陬之地的麼?”
流放……
寧修肅又是一愣,像是回憶起什麼。
屍山之中流放的鮫人,並非是如今的大兗,年份不對。
那書生見他不言不語,以為是從血霧中還未清醒,忍不住拍了拍他肩:
“足下?”
寧修肅顯然未能從這變故之中,反應過來,只是察覺了從肩頭傳來的劇痛,如同撕裂般滾燙。
人在逃命的時候,總是有無限潛力,似乎可以忘記傷處,可一旦休息,渾身便似被凌寒侵襲,忍不住顫慄。
他倒吸一口涼氣,疼痛讓聲音有些發顫:
“現在是什麼年號?”
那人這才發現他身上有傷,可聽他問來,不由得奇怪,莫非也是在不知天年之地關久了。
他想了想,便道:“如今應當是朔光五年。”
史載朔光五年,乃是聖惠皇帝所在之時,離現今……
寧修肅掐指一算,神色微微一變,駭然出聲:
“三百年前?”
那應姓的青年,只當他神志不清,忽而拿出一塊粗布包裹之物,又拾起一塊破瓦頭,在亂石處使勁敲碎。
“你在作甚?”
寧修肅見他攤開粗布,裡面是雪白似乾冰的晶石碎末。
“這東西可以止傷痛,我們在這裡,依靠的都是此物。”
寧修肅接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