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是破曉時分,屋外的雨漸微,天邊初露魚肚白。鳥鳴啾啾聲起,竹影之下的屋瓦如洗,有朝露如珠綴於竹梢細葉。
館舍的小院雖有醫士,卻並非丹修,只能將那幾名吏員的傷勢醫治一二。
寧修肅去找了幾個無傷的吏員,讓其幫忙找找蒲柏宇的下落。
羅不知抬眸看了他,發現他腰間有些血色透出,不由得驚了驚。
“王爺,你受傷了,得治療。”
寧修肅適才太過慌措,這才反應過來。
血痕之下的傷口破了點皮,可能是身上火灼之意太濃烈,若不是一句提醒,倒還忽略了疼痛。
“小傷我能料理,尋人的話,還得麻煩羅侍郎。”
羅不知點了點頭,恭敬應了聲。
他這才去了東廂的那處雜物間,此處原本也是一處擱置的庖屋,可現在倒似個小藥房。
寧修肅將傷處處理,又換了衣衫。
這時,爐子內有熱氣蒸騰而起,可烈火燒灼的有些太過。
他在屋內忙忙碌碌,一來是準備試煉一下,十方血竭是不是會被妙無窮剋制;二來他的確見過丹方,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必然可反推出解藥。
他將手腕劃開一道豁口,血似硃砂匯入碗中。
而另一旁的小柴灶上,聖蓮天心已然融成了藥汁。當下最重要的,得讓花見敗把這個保命之物服下。
聖蓮天心生吃也可,但如果製成丹,治療效用也會增加。
他打算先制丹,故而尋覓了一些紫金砂和鶴草,又找了些麥粉,這些是丹藥的必須之物。
還好……有了前段時日對丹術的熟悉,不至於,有剛剛重拾舊業時那般慌措。
可有個麻煩事。
他目光落在一方青銅爐子上,這個丹爐似乎太舊,爐壁破損、爐蓋也不嚴實,故而火氣不穩。
也不知這小姑娘在哪兒淘的舊貨。
可如今火候必須掌握,不能出錯,更不能失敗。
寧修肅想到了什麼,驀地看向自身掌心。
劃痕處,那道青灰之氣依舊,可肌膚之下隱隱有些不可見的磷光。
他體內一直有股怪異氣息,而且能夠控制住……
幽蓮靈火麼?
聽起來,好像古里古怪的。
寧修肅心裡想著,手中便燃起了淡淡的幽芒,火焰跳躍,看上去,還真像是幽藍色蓮花綻放一般。
煉丹嘛,不如用這個好了……
忽然間,在筋脈處一股燒灼之感蔓延開來,寧修肅倒吸了一口氣,也未曾撤下幽火。
滅滅坐在廂房外的迴廊上,趴在欄杆上,身子正對著荷塘,剛好可以看見一縷縷煙氣,還有些藥香。
“沒想到,這王爺會丹術,竟然還是個靈脩?”
有見識的吏員,也看見了這股子煙氣,就立馬明白過來。
他們都是樞密院多年的老人了,一直跟著孟大人手底下做事,卻還是對這個久居貶黜之地的王爺,不甚瞭解,只當和宮闈傳言那般廢材來著。
寧修肅將自己關在了堆滿雜物的庖屋中,爐子的青焰燃起,正冶煉丹丸。
不止是解藥,還有聖蓮天心。
就在這時,一名吏員匆匆跑了進來。
來人是李疾,輕輕叩門後,他行了一禮說道:“王爺,是孟大人回來了!”
聽到這話,寧修肅這才揮手撤了粼粼火光,往屋外看去。
孟祈憐身著暗夜一般的黑袍,身形挺拔輪廓硬朗,步伐沉穩地踏入院內,宛如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嶽。
池塘的荷葉田田,卻有些殘敗之意。
孟祈憐池子在旁邊駐足,偏生面容略顯憔悴,染了一身風霜疲憊。
“孟大人,車馬來回,累壞了吧。”
寧修肅緩步出了屋子,衣襬如流雲,在雨後的天光下,渾身柔和地泛著玉質的輝光。
聽見聲響,孟祈憐這才回身,他眉眼間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鬱悶與凝重,甚至有些嚴肅。
直到見了他,這才略微舒展了些眉間,快步上前,是擔憂地問了句。
“念徵,你那日傷的那麼重,如今如何?”
寧修肅覺得身上古怪的很,卻還是笑了笑:“好著呢。”
倒是孟祈憐又微微皺起眉,半晌說了句。
“抱歉,念徵……”
孟祈憐似乎有些懊惱,忽然將雙手緊握成拳,面色極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