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謝斐如這幾日身子不爽快,犯了頭疾,姜嬤嬤疑心是天氣驟變夜裡吹了冷風,立時去找出一條額子給人勒上,一面吩咐露雪去廚房煎藥。
謝斐如一手支著額頭,輕嘆了聲,搖頭,“這才幾月的天,就用上了這個。”
嬤嬤生怕她不戴,“這個是拿軟羅紗的做的,材質輕薄,正是這個時候戴的,姑娘別仗著年輕,就不知道保養。”
謝斐如面容淡笑,她不過這麼說一句話,並不是要爭論戴不戴的意思。
一會兒,露雪端著藥碗進來,臉色難看,癟著嘴,沒忍住在謝斐如跟前抱怨,“方才打那邊來,那這個沒規矩的蹄子都在議論姑娘的事,簡直是沒規矩!”
“你還去置那樣的閒氣?用我再教你道理麼。”謝斐如端起藥碗,慢慢飲了,眉頭都不抬一下,飲畢又漱了口,捻帕子擦了擦,靠在軟枕上說。
這話就重了,露雪臉登時白了一片。
姜嬤嬤把碗盤接過放在一旁,說露雪,“我看你也沒了規矩,外頭聽來什麼混賬話也敢在姑娘面前說。”
露雪殃殃喊了一聲,“姑娘,我……”
謝斐如道:“你也的確是該收收臉,那副做相,叫人心中如何猜我呢,不滿這婚事?”說著輕笑,“別說這個我並不願意,就是先時嫁是去陳家,難道我就是願意的麼”
她說這話嘴邊帶笑,聲音卻很冷淡,教人心頭不由得一顫。
露雪一時噤住聲。
“你心裡明白就好,再別那樣就是了,我在謝家也沒幾日可住,這裡面如何,與我們也無甚干係。”謝斐如說著。
露雪低頭應是,端著托盤輕腳退了下去,
因見謝斐如吃藥,就都知道她病了,謝家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一同過來探望了一回。
謝茵姝已與簪纓世族的梁家公子定下婚約,闔府無人不高興,下面的三小姐四小姐內心都是羨慕不已,羨慕她娘是正房管家太太,現在才有這樣的造化。
而當視線落到謝斐如身上時,又油然產生一股慶幸以及一絲微妙的同情,便是正室嫡出也有命不好的,從前她們也曾羨慕嫉妒長姐的絕色姿容,如今再看又如何?人已經淪落為棄婦,歸家就要被草草二嫁出去了,想來這才是她們應該警惕的。
再說沈川那頭,漸已料理明白,將才有了歇氣的功夫了,劉氏這才把人見到跟前,說過定那日的事情,“那日你因未去,那府上臉色都不好,我看你要找個日子,過去賠一賠禮才好。”
沈川心內嗤笑,這婚事原本就是他使手段騙過來的,謝府上下誰真心看得起他,不過卻是這面上的禮節要做足,他也料到,早備了禮,不妨他師母倒先來提醒。
“我省得,您只管放心。”
轉日,沈川去了謝家一趟,倒請他進了,謝老爺並不在府上,就未見,方氏礙於禮節,帶著一副假笑見了人。
兩人俱是裝模作樣,沈川比方氏一點不差,言笑晏晏說了一會兒話,將方氏膈應得不行,在人要留飯時,才拒絕,推脫有事就先走了。
沈川最近在兵馬司內混得如魚得水,他也最深知趁熱打鐵的效果,愈發花心思在裡頭,一時把謝家的事丟開了去。
這次金桂坊事情中立了功,方大人已經暗示過,只等巡捕司這邊正職的司員位置上一有空缺,就把他提上去。
但沈川哪裡是能等的人,他只信那好東西從來不是等得來的,喉嚨發出一聲輕笑,既然沒空缺,他挖一個空缺不出來不就有了麼。
當初在織金紡,那一對老夫妻找他出頭,去佔便宜的那叫潘輝的人,他心裡可還記著,從前先見之明捏著這樁事,如今果然用上了。
他進巡捕司以後,暗暗留意過潘輝,也從趙城嘴裡問過幾句,當時趙城哼了一聲說:“那可不是個好的,你以為潘輝為何能在巡捕司做事?皆因他有一個姐姐,許給了典吏做二房,也是趕巧,那時在冊的正式司員位置剛好缺了一個,他就頂了上去。”
沈川嘖了一聲,現撞在他手上,便是當初靠著姐姐上為,也是不成了。
下了值,他直接去了織金紡。
那倆人許久不曾見他,嚇一跳,“沈爺怎麼來了!”一面暗暗打量沈川,只覺這人身上氣勢越發盛了,往那裡一坐,不說話時叫人心裡咚咚打鼓。
沈川倒沒為難兩人,只問了先前讓他們做的那事。
老婦忙說:“有!我們只管照著您的話做的!那人忒的不是東西,在我這裡白吃了一個多月的飯,我女兒心裡也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