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起來又是實實在在的倦怠,也沒什麼辦法,只好替天子蓋上薄被,吩咐宮人將樓頂的簾子紗帳全放下來,免得風撲了皇帝,又鬧風寒。太醫千叮萬囑,女子信期身子弱,就怕一下鬧病,纏纏綿綿痊癒不了。
&esp;&esp;少君招來宮人,輕聲吩咐道,“你同陛下身邊的中侍官知會一聲,就說陛下睡了,讓他多待一陣。”
&esp;&esp;“諾。”
&esp;&esp;歇過了一日,皇帝好不容易有了些精神,才想起來還晾了崇光一日,不由和身邊少年人陪笑,“朕實在乏得很,不是有意晾著你的。”
&esp;&esp;“臣侍知道,太醫都和臣侍說過的。”女帝枕著他手臂睡了一下午,枕得他半身痠麻,此時木木的沒有知覺,“陛下晚上也留下來好不好,就當是補償臣侍。”
&esp;&esp;“好。”女帝知他手臂痠麻,一面地應了,又將他手臂挪回來輕輕按揉,“宮裡日子無聊得很,是不是?不能出宮,玩樂也少,便是去其他人那裡也未見得能做什麼,朕還聽說你與旁人並不太相與的。”
&esp;&esp;“……是。”少年人垂了眼簾,“臣侍總不知道怎麼辦,只能盼著陛下多來看看臣侍。”乖得像被雨淋了的小獸。
&esp;&esp;“……所以朕才不想讓你入宮啊。”女帝嘆氣,這話卻不知道是對著誰說的,“你父親早先替你求過了,你哪日若想出宮了只管同朕說,朕便安排你出宮,不做這個侍君,愛做什麼都好。”她撫上少年人的臉,他依著宮裡流行除淨了髭鬚,面上光潔得很。
&esp;&esp;雖然趙殷求的是若他犯下大錯,饒他一命逐出宮去,但是皇帝願意給他自由。
&esp;&esp;“可是那樣就見不著陛下了。”少年人的眼睛清澈見底,沒什麼多餘心思,“臣侍捨不得陛下,不想出宮去。”
&esp;&esp;“……好吧,好吧,”女帝想起來他哥哥臨行前的告白,一時間百感交集,“不想出便留著,你都是朕的少君了,還怕朕不要你不成?”
&esp;&esp;又是十年承平了,漠北王廷怕過兩年又要捲土重來,若真放了他隨趙殷去,她也隱隱怕他哥哥的死狀重演。
&esp;&esp;眼前這少年人身上可一絲傷痕都還沒有呢。
&esp;&esp;“陛下有崔側君,有謝長使、謙少使,還有那個長秋令,誰知道哪天就把臣侍忘了呢。”
&esp;&esp;“是,是,還有沉少君、林少使、李常侍,”女帝笑,“你也太容易吃味了些,你可知今兒還是法蘭切斯卡要朕來看看你,就是覺得你這些日子越發的酸了。”
&esp;&esp;“臣侍哪有崔側君大度,一日日的好脾氣,陛下怎不去尋他。”崇光竟使起小性兒來,“臣侍喜歡陛下,恨不能粘在陛下身上,做個隨身的玉佩珠釵罷了,省得看陛下同旁人親近心裡難受。”女帝替他揉了些時候,他痠麻早解了,翻身過來抱了天子在懷裡,他自知皇帝心裡有人,她有兩個君後,又還有二哥,他都比不得,但至少此刻多陪陪他也是好的。
&esp;&esp;快雪軒裡,謝和春為了避謝太妃專程來和沉希形手談。沉希形弈棋師從他父親沉晨,雖不如他父親善弈,卻很是學了些招數,以至於謝和春這多年的紈絝子弟根本下不過他,只投子認輸道,“不下了不下了,我總是輸,沒意思。”
&esp;&esp;“你太沉不住氣啦。”希形攏了攏頭髮,笑道,“在想什麼呢,我看你心不在焉的。”他兩個雖差了一品,但偏偏脾氣相投,便不管那規矩禮法,還是你我相稱。
&esp;&esp;“我在想,我入宮是為了不讓我娘再逼我考科舉,但是真的進了宮,好像又沒趣得很,這也不能那也不行的,月錢是比在家裡多了,但根本沒地方花呀……”
&esp;&esp;“我還以為這幾日陛下又不看你了你心裡難受呢,原來是覺得無聊。”希形笑道,“所以就來我這裡找敗仗吃啦?”
&esp;&esp;“陛下是挺好的,但你看看我伯公,為了點子聖寵到現在還惦記先帝和孝敬鳳君呢,太沒意思啦。不如鑽研鑽研怎麼能在宮裡玩玩骰子雙陸什麼的,找點樂子,不然日子也太無聊了。哎,我聽說你是求了陛下留你的,怎麼陛下不見你也不慌啊?”和春想起來什麼似的,隨手拂了棋盤,抓了塊糕餅啃起來,“不是對陛下一見鍾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