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時聽二哥說起的。二哥自小在習武練兵上很有天賦,父親便將他丟進定遠軍裡歷練,十三歲就做了校尉,十五歲的時候剛擢升都尉便帶了一小隊人馬奇襲漠北,立功回京封了將軍。少年英才,女帝自然在鳳鸞閣設宴接風,很是受帝王愛重。他自然也投桃報李,時時隨在女帝身側。
&esp;&esp;那時二哥沒什麼可傾訴的物件,長兄年長太多,三哥四哥一個忙著讀書科舉,一個忙著修習兵法,只有自己這個幼弟年紀太小,還能聽他講講陛下的事。
&esp;&esp;二哥提起陛下總是忍不住笑意,彷彿吃了蜜糖一般,連語氣也要變得黏黏糊糊起來,連院子裡的竹葉清香都解不了那點膩歪。最後他一本正經地和自己的幼弟說:
&esp;&esp;“陛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我……”後半句他記不起來了,只記得二哥的眼睛裡映滿星斗,悄悄宣佈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esp;&esp;如果不是崔平崔容,他的二哥如今也必然是名將賢臣,在朝堂上縱橫捭闔,父親又何必為了保家族平安自乞骸骨。
&esp;&esp;崇光不由得恨起崔簡來,那人是先帝欽定的君後,陛下為了昭熙鳳君的名分只給他側君的位置,可是定遠軍案後崔氏一門只判下流放,誰知道其中有沒有崔簡求情。
&esp;&esp;“公子,公子,”畫戟著急忙慌跑了進來,“公子!”
&esp;&esp;“你急什麼,別亂了宮裡規矩受罰。”崇光正翻著家裡帶來的兵書,畫戟這急匆匆的,實在惹人煩躁,萬一再被崔簡的人揪了錯處,那麼個笑面倌兒,誰知道他肚子裡有多黑。
&esp;&esp;“奴不能不急啊,陛下……陛下往咱們宮裡來了!”畫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您快準備接駕吧!”
&esp;&esp;崇光一怔,放下兵書大步流星走出來:“快更衣!不能在陛下面前失儀。”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抱腹同下褲,罩著一件麻紗褙子,在自己房裡消夏也就算了,實在不是能接駕的裝束。
&esp;&esp;“來不及了,公子!”外院灑掃的宮人奔了進來,“陛下已到宮門口了……!”
&esp;&esp;確實來不及了,他在偏殿已經能隱約看到女帝的人影了。
&esp;&esp;“給我拿一件外衫來。”少年急急吩咐道,“先套上!”
&esp;&esp;這邊畫戟剛拿了一件外衫給崇光套上,衣帶都沒繫好,一襲飄逸的白已然邁入殿中了。
&esp;&esp;那人施施然站在紗幔下笑著看他,殿選時威嚴的面目頓時柔和了下來,顯得明媚姝麗:“就這麼著急麼?”
&esp;&esp;崇光立刻就明白了二哥那黏糊糊甜膩膩的語氣是為了什麼。
&esp;&esp;少年一面的驚訝、慌亂,衣衫不整下還有些臉紅,混著暑熱時降下的薄汗,看得人晃神。
&esp;&esp;女帝不由想起來,他哥哥最後一次同她告別,在書房溫存後剛好遇到沉相急奏,也是這樣慌慌張張套著外衫,臉上漲得通紅,幾乎是跌跌撞撞跑到屏風後面。一邊動作還沒忘了抱怨:“沉大人怎麼現在來啊!”
&esp;&esp;她也沒想到,那就是最後一次。
&esp;&esp;“臣侍參見陛下。”少年衣襟還鬆散著,慌忙跪下行禮。
&esp;&esp;“起來吧。”女帝的語氣似乎是有些無奈,“是朕不好,沒有提前同你說一聲。”崇光看著女帝有些歉意的笑,一時怔在那裡。女帝伸出手來,替他打上衣帶結,整理了衣襟碎髮。女子的手指相較侍童的纖長許多,涼涼的,柔軟地掃過脖頸,輕輕落在衣襟上。
&esp;&esp;他看到女帝身後的女官欲言又止,看到畫戟停在半空中的手,看到竹簾上漂浮的灰塵,看到女帝鬆鬆挽著的髮髻上略有些不服貼的碎髮,看到她衣領下露出的一段頸子。
&esp;&esp;他聽到她輕笑道:“都十九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語氣熟稔得像是在同一個積年的老友說話,還帶著點溫柔的寵溺。
&esp;&esp;原來這就是二哥的心上人。
&esp;&esp;崇光立刻清明起來,卻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木木地回話,“臣侍怎能勞動陛下做這些事,臣侍自己來就好。”
&esp;&esp;少年應該是看出來了。女帝的動作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