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派新部隊反攻,百里爭利,則三將軍見擒,何況咸陽到平陽路途接近千里!再要戰敗,各國乘機圍攻,後果可怕!
休息整頓再作攻擊的分析是——
“利”是一切重新開始,集結了足夠兵力,因一時挫敗而喪失的信心已恢復,報仇雪恨的意志又起,可以一戰。
“害”是時間拖得越久,秦軍士氣也可能越消沉,李牧的英名越傳越遠;也可能因李牧打破了秦軍無敵的神話,造成各國輕視秦國,再以趙國為合縱約長,圍攻秦國!
想到最後一點,秦王政不禁背脊流出冷汗,兩者的結論都有秦遭圍攻的可能!
他也曾將這個議題交由御前會議討論,雖然是群臣發言盈庭,但正反意見各半,仍然是由他來裁決。
他現在才發現到統治者的孤獨和寂寞,平日這多的人圍著你,但等真正要衡量利害,下決心選擇時,任何人都幫不了你的忙,你必須單獨面對選擇的後果。
他是一場豪賭的賭徒,押大押小,開出來的結果會關係千萬人的生命,甚至是秦國的存亡。
除了極少的睡眠時間以及和群臣議事外,他都書房內轉來轉去,就像一頭剛關進獸籠的猛虎,不停地轉著找出口。
這些日子,他很明顯地消瘦下來,眼圈發黑,年輕、寬廣、飽滿的額頭上也出現了細細的皺紋。
王后看了好心痛,但在軍國大事上,她插不了嘴,也不願插嘴。
最後一個凌晨,王后實在看不過去了,忍不住提醒他:
“為什麼不去問問老爹?”
秦王政跪坐在中隱老人對面,很後悔在這天猶未破曉的時候,將老人硬從床上吵起來。
老人更老了,由於辟穀,身體顯得更瘦,唯一使秦王政放心的是——雖然剛從床上被拉起來,眼睛開闊之間,仍然是精光閃閃,這表示他的龍馬精神,雖瘦卻不弱。
“老爹多日不見,看上去更瘦了,應該多加營養,不要辟穀傷了身子。”秦王政關切地說。
“你也瘦得可怕,”老人細細打量著他,憐惜地說:“有什麼重大事故發生?連眼睛都凹下去!”
“平陽前線大敗,桓齮退居曲沃,二十萬大軍只剩八萬不到,還包括了傷殘!”秦王政激動地說。
“對方領軍大將是誰?”老人閉上眼睛問。
“李牧!”
“李牧?”老人身體明顯地顫動了一下。
“老爹先前要我注意李牧,現在李牧真出現了,以八萬劣勢兵力擊潰我二十萬常勝軍,嚴格說來,我軍還是處在以逸待勞的狀態。”
“那你現在又有何為難之處呢?”老人仍然閉著眼睛平靜地問。
秦王政說出連日都不能解決的疑難。
“你這樣年富力強,再加上老爹我的傾囊相受,應該會自己解決問題。李牧曾在我門下受教,用兵天才和戰場經驗,在秦軍中的確還找不到他的對手,”說到這裡,老人沉吟很大一會,突然張大眼睛,以要秦王小時背書的口吻輕喝說:“還記得《孫武兵法》的〈九變〉七〈將危〉章嗎?背給我聽聽。”
“故將有五危:必死,可殺也;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廉潔,可辱也;愛民,可煩也。凡此五者,將之過也,用兵之災也……”
“夠了,”老人說:“你看李牧犯了這五危中的哪幾危?”
秦王政考慮了半晌才回答說:
“據所得資料,李牧守邊破胡,入侵燕國,不但絲毫不取,而且趙王有所賞賜,全轉分部下及作為撫卹士卒遺孤之用,可說是家無恆產,身無餘財。”
“這是什麼將危?”老人問。
“犯了廉潔之危,可辱。”秦王政高興地回答。
“他還犯了什麼危嗎?”
“據資料顯示,歷次作戰,李牧部隊不但秋毫無犯,而且處處以保民為重,這也許是他牧邊所養成的習慣,愛民可煩,我明白了!”秦王政興奮得跳起來。
“到目前為止,秦軍將領尚無李牧對手,和他正面硬拚,只有使他的英名越來越盛,最後可能造成你所害怕的後果,你知道該怎麼辦嗎?”老人啟發式地問。
“躲開他!”
“你不想反攻了?”
“躲不過,設法調開他!”秦王政以拳擊掌。
“你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就去做吧。”老人臉上有了微笑。
“多謝老爹點破。”秦王叩首想告退。
“慢著,”往常是老人攆他走,今天他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