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5部分

他們住在山麓的茅屋中,和勞改犯隔得很遠,行動較自由,可以在住宿區活動。

最後也是最多的一種是勞改犯,在驪山約有三十萬,他們穿的是赭色短裝,頭髮被剪短,一眼就看得出來。

最粗重、最危險的工作都是由他們擔任。

他們分組住在黃土洞裡,碰到雨季,泥土鬆動,一個洞裡幾十個人被活埋乃是常事。

這些勞改犯按軍事編制,十人為一伍,設伍長,十伍為一卒,設卒長,十卒為一旅,設旅長,以上各長全由勞改犯自行選出。十旅為一師,設校尉,五師為一軍,設都尉,整個勞改營分為六軍,設工地總監,以上人員由官方派出,並各設有本部,有固定的人員編制。

項梁叔侄和其他十幾個新由大梁押來的人,被編在同一卒裡。

他們一路上結交了三個朋友——

第一個是黥布,六縣人,廿多歲,五短身材,眉清目秀,瘦削的臉上充滿精悍。

少年時曾有術者為他看相,說他“當先受刑而後為王”。這次他犯了強盜殺人罪,在臉上刺字發配驪山服勞役。他常對項梁取笑說:“相者前半段話應驗了,後半段不知怎樣?”他原名京布,為了這次受黥刑改名為黥布。

第二個是魏豹,前魏國宗室,長兄魏咎曾受封為寧陵君。秦滅魏後,魏家抄籍為奴,魏豹兄弟也變成了秦功臣的家奴,魏豹不服,多有怨言和反抗,受罰,發往驪山服勞役。

他長得一表人材,隆準星眼,面如冠玉,但自小嬌生慣養,身體柔弱,經過長途跋涉後,更是虛弱不堪,凡事全靠項梁和黥布照顧。

第三個是彭越,昌邑人,本是漁夫,難以維生,乾脆就在江上當票土匪來。這次被捕原判死刑,縣令見他年輕,身體魁梧,相貌堂堂,捨不得殺,改判發配驪山服役。

項梁叔侄和他們意起相投,很快就結成莫逆之交,相約未來天下有事,五人同心合力做出一番事業來。

報到的當晚,項梁就體會到什麼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們兩卒兩百人睡在一個窯洞裡,分成兩個通鋪,中間只留下一條通道,勉強讓一個人透過。

兩個人合蓋一床破棉絮,棉花擠成一團不說,且黑硬得有如石頭,不知有多少人蓋過,上面各種氣味都有,體臭、汗臭、腳臭,還帶著血腥味。

據說,有些勞改犯受不了這裡的精神肉體雙重虐待,用破碗割喉自殺,血濺得整個棉絮都是。當時就用這床棉絮包著遍身是血的屍體丟在坑裡埋了,棉絮卻又拿回來給新補充的人蓋。

項梁叔侄兩人合蓋的這床棉絮血腥味猶濃,項羽不斷嘀咕,聞味道是剛包了死人不久。

就在他倦極朦朧要睡時,棉絮上的蝨子和鋪草下面的跳蚤一起出動,爬得滿身都是,左抓右癢,根本就睡不著。項羽向項梁咕噥說:

“這麼多的蟲子咬,怎麼睡?”

“忍著點,不要心浮氣躁,一下就睡著了,你聽聽看,別人不都睡得很好?”項梁只得這樣小聲安慰他。

“項羽注意一聽,寢室內果然是鼾聲此起彼落,還有不少人說話,其中竟還有人吃吃在笑,不知道正做著什麼好夢。

項羽好不容易讓倦意壓住了癢意迷糊了一下,只聽到屋外鑼聲大片,看看洞外,天還沒有大亮。

“起床!起床!”有人在洞裡喊。

洞外有人挑了兩桶冷水來,也跟著喊:

“洗臉水來了!”

於是眾人一窩蜂地向水桶擠去,拿出算是面巾的破布往水桶裡面浸水。有的前面的人破布還未碰到水,就被後面的人一把拉開,還有更後面的人開罵:

“這麼多人一桶水,你怎麼一個人霸住不放。”

沾點水,擦擦臉,將破梳子在頭上劃兩下,也表示梳洗已畢,接著是早餐。

幾個炊事站在桌案前,桌案上放有幾桶雜糧糊,眾人拿著破碗,挨著次序每人裝上一碗,裝到的人就蹲在地上呼嚕呼嚕地喝起來。

有的人還未喝完,那邊鑼聲又響了,值日伍長吆喝著:

“站隊點卯!”

於是大家將破碗收進袋子裡,排隊點名。這裡的人都沒有名字,只有一個編號,而且這個編號永遠存在,擁有這個編號的人無論是逃亡、自殺或病死,都會有新人頂替。

在點卯的時候,騎著馬、執著皮鞭的監工人員就到了。

“快點!快點!不要誤了開工時間!”他們毫無目標地吆喝,皮鞭隨之而下,誰倒黴誰就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