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轉臉看了他一眼,又轉過來對吳石也像是對他說:
“辦案固然要以少殺戮為原則,但有時除惡務盡也是應該的。”
蒙毅不便說什麼,吳石聽到這句話,等於是得到稱讚和肯定,不覺喜形於色。
高興之餘,他的膽子也變得大了些,他避席頓首,雙手高舉錦盒過頭啟奏:
“臣這次回咸陽途經華陰平舒道時,遇見一件怪事,有該地山神託臣帶一塊玉璧給鎬池君,後來臣發現到這塊玉璧本是御府珍藏,不敢自專,特地稟明陛下,請陛下聖裁!”
“有這等怪事?”始皇要近侍接過錦盒,仔細一看,也發現到“大秦御府珍藏”那一行宇,他要近侍召御府今來問明真相。
他心裡卻在想——又是一個裝神弄鬼的騙局!但他還是很感興趣地對吳石說:
“卿家將經過情形詳細說給朕聽,請復座。”
吳石復座後細說了當時經過,當然將自己乞憐求生的醜態省略掉了。
始皇聽罷,半晌不語,這和他在湘君祠的遭遇類似,不過不是似幻似真,而是真的整個人被擄走了。那“祖龍”又是誰?
御府令奉詔前來,叩首行禮後檢視玉璧,剎時間臉色變得蒼白,彷彿看到了極其恐怖的事物。他聲音顫抖地說:
“啟奏陛下,這正是前次渡江水,適逢風浪,陛下祭禱江神,沉於江中的那塊玉璧,不知怎麼會被人撈起。”
“你能確認無誤嗎?”始皇也感到有點頭啟發麻。
“沉璧之事不多,而且這塊玉璧在御府算是上品,無論尺寸、形狀和紋理,臣都記得很清楚,的確是廿八年祭江所沉之璧,尤其那行與紋理相合的字,更是巧匠精心之作。”御府令肯定地說。
始皇沉吟一會,轉向吳石說:
“這樣吧,鎬池君那裡由朕親自去,這塊玉璧暫時物歸原主。”
“遵命!”吳石即席俯首。
“暫時收藏好,等朕決定好祭禱鎬池君時,再取出應用,這裡沒事了,你退下吧!”始皇向御府令說。
御府令行禮告退,始皇仍在心中一直咕噥——祖龍明年死,這祖龍到底是誰?
突然他想到,祖者始也,龍者帝也,祖龍者始皇帝也!他神色沮喪地對吳石說:
“這次案子你辦得很好,沒事就退下吧!”
在吳石行禮退出後,他又對蒙毅說:
“蒙毅,你留下,今晚你和幼公主陪朕一起去見見皇后!現在你就去找幼公主來南書房!”
這是任何臣子都無前例的殊榮。這麼多年來,始皇去到蘭池,全都是獨來獨往,只帶四名力士護衛。
始皇回到南書房,感到有點頭暈,他早發現自己身體不好,卻沒有近來這般嚴重,他常感到四腳乏力,胸中鬱悶,時有想嘔吐的感覺,而且人很明顯的在逐日消瘦下來。
御醫們診斷沒有病,只是說他操勞過度,肝火上升,唯一的治療方法就是休息,另加一些降肝火的補藥。
他習慣性地踱到南窗邊,推開窗戶,見到的又是一勾新月,不知為什麼,每逢見到新月,他就對皇后有股難以形容的思念。
祖龍明年死!也許他該立太子了。但要立誰呢?胡亥和扶蘇的影像,在他腦中又重疊交錯起來。
祖龍明年死!他彷彿見到那個山神說話的神情,吳石描述得太活靈活現了。
這些反朝廷分子,這件事是否又是他們玩的把戲?
但再仔細一想,沉落在江底的玉璧,不是江神還有誰有這個能耐,能將它撈起來?人稱海無邊,江無底
只不過江神為什麼不將這個訊息直接告訴他,而要告訴鎬池君?
這些問題他越想越不通,乾脆不再想,而是做成兩項決定:
——儘快考慮立太子。
——祭禱鎬池問吉凶。
當晚始皇在南書房賜宴蒙毅和幼公主,飯後乘汽車一部,帶力士八名護駕,幼公主參乘,蒙毅則騎馬相隨。
車行中,始皇目不轉睛地看著已發育良好的幼公主,發現她越大越像皇后,無論是言行舉止,或者是聰慧才智,尤其是那股孩子氣的狡黠,恐怕皇后在世見到,也會自嘆不如。
忽然他靈光一閃,要是能讓她的聰慧來補胡亥的愚騣,那立胡亥為太子,就沒有太大的關係了。
他們按照往常一樣,經由秘密通道,進入大殿皇后棺槨厝放處。
始皇親自在皇后畫像前點好香燭,行禮後默默祝禱,蒙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