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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謹仍向老殘拱手道:“請廳房裡去坐。兄弟略為交代此案,就來奉陪。”老殘拱一拱手道:“請先生治公,弟尚有一事,告退。”遂下堂,仍自大搖大擺的走出衙門去了。這裡王子謹分付了書吏,叫魏謙父女趕緊取保,今晚便要叫他們出去才好。書吏一一答應,擊鼓退堂。
卻說老殘回來,一路走著,心裡十分高興,想道:“前日聞得玉賢種種酷虐,無法可施;今日又親目見了一個酷吏,卻被一封書便救活了兩條性命,比吃了人參果心裡還快活!”一路走著,不知不覺已出了城門,便是那黃河的堤埝了。上得堤去,看天色慾暮,那黃河已凍得同大路一般,小車子已不斷的來往行走,心裡想來:“行李既已燒去,更無累贅,明日便可單身回省,好去置辦行李。”轉又念道:“袁希明來信,叫我等白公來,以便商酌,明知白公辦理此事,遊刃有餘;然倘有來能周知之處,豈不是我去了害的事嗎?只好耐心等待數日再說。”一面想著,已到店門,順便踱了回去。看有許多人正在那裡刨挖火裡的燼餘,堆了好大一堆,都是些零綢碎布,也就不去看他。回到上房,獨自坐地。
過了兩個多鐘頭,只見人瑞從外面進來,口稱:“痛快,痛快!”說:“那瘟剛退堂之後,隨即命家人檢點行李回省,子謹知道宮保耳軟,恐怕他回省,又出汊子,故極力留他,說:”宮保只有派白太尊覆審的話,並沒有叫閣下回省的示諭,此案未了,斷不能走。你這樣去銷差,豈不是同宮保嘔氣嗎?恐不合你主敬存誠的道理。‘他想想也只好忍耐著了。子謹本想請你進去吃飯,我說:“不好,倒不如送桌好好的菜去,我替你陪客罷。’我討了這個差使來的。你看好不好?”老殘道:“好!你吃白食,我擔人情,你倒便宜!我把他辭掉,看你吃甚麼!”人瑞道:“你只要有本事辭,只管辭,我就陪你捱餓。”
說著,門口已有一個戴紅纓帽兒的拿了一個全帖,後面跟著一個挑食盒的進來,直走到上房,揭起暖簾進來,對著人瑞望老殘說:“這位就是鐵老爺罷?”人瑞說:“不錯。”那家人便搶前一步,請了一個安,說:“敝上說:小縣分沒有好菜,送了一桌粗飯,請大老爺包含點。”老殘道:“這店裡飯很便當,不消貴上費心,請挑回去,另送別位罷。”家人道:“主人分付,總要大老爺賞臉。家人萬不敢挑回去,要捱罵的。”人瑞在桌上拿了一張箋紙,撥開筆帽,對著那家人道:“你叫他們挑到前頭灶屋裡去。”那家人揭開盒蓋,請老爺們過眼。原來是一桌甚豐的魚翅席。老殘道:“便飯就當不起。這酒席大客氣,更不敢當了。”人瑞用筆在花箋上已經寫完,遞與那家人,說:“這是鐵老爺的回信,你回去說謝謝就是了。”又叫黃升賞了家人一吊錢,挑盒子的二百錢。家人打了兩個千兒。
這裡黃升掌上燈來。不消半個時辰,翠花、翠環俱到。他那夥計不等分付,已拍了兩個小行李捲兒進來,送到裡房去。人瑞道:“你們鋪蓋真做得快,半天工夫,就齊了嗎?”翠花道:“家裡有的是鋪蓋,對付著就夠用了。”黃升進來問,開飯不開飯。人瑞說:“開罷。”停了一刻,已先將碟子擺好。人瑞道:“今日北風雖然不刮,還是很冷,快溫酒來吃兩杯。今天十分快樂,我們多喝兩杯。”二翠俱拿起弦字來唱兩個曲子侑酒。人瑞道:“不必唱了,你們也吃兩杯酒罷。”翠花看二人非常高興,便問道:“您能這麼高興,想必撫臺那裡送信的人回來了嗎?”人瑞道:“豈但回信來了,魏家爺兒倆這時候怕都回到了家呢!”便將以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二翠。他姐兒倆個,也自喜歡的了不得,自不消說。
卻說翠環聽了這話,不住的迷迷價笑,忽然又將柳眉雙鎖,默默無言。你道什麼緣故?他因聽見老殘一封書去,撫臺便這樣的信從,若替他辦那事,自不費吹灰主力,一定妥當的,所以就迷迷價笑,又想他們的權力,雖然夠用,只不知昨晚所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倘若隨便說說就罷了的呢,這個機會錯過,便終身無出頭乏望,所以雙眉又鎖起來了。又想到他媽今年年底,一定要轉賣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