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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上馬去了。

老殘從門口回來,掌櫃的笑迷迷的迎著說道:“你老還要騙我!這不是撫臺大人送了酒席來了嗎?剛才來的,我聽說是武巡捕赫大老爺,他是個參將呢。這二年裡,住在俺店裡的客,撫臺也常有送酒席來的,都不過是尋常酒席,差個戈什來就算了。像這樣尊重,俺這裡是頭一回呢!”老殘道:“那也不必管他,尋常也好,異常也好,只是這桌菜怎樣銷法呢?”掌櫃的道:“或者分送幾個至好朋友,或者今晚趕寫一個帖子,請幾位體面客,明兒帶到大明湖上去吃。撫臺送的,比金子買的還榮耀得多呢。”老殘笑道:“既是比金子買的還要榮耀,可有人要買?我就賣他兩把金子來,抵還你的房飯錢罷。”掌櫃的道:“別忙,你老房飯錢,我很不怕,自有人來替你開發。你老不信,試試我的話,看靈不靈!”老殘道:“管他怎麼呢,只是今晚這桌菜,依我看,倒是轉送了你去請客罷。我很不願意吃他,怪煩的慌。”

二人講了些時,仍是老殘請客,就將這本店的住客都請到上房明間裡去。這上房住的,一個姓李,一個姓張,本是極倨傲的。今日見撫臺如此契重,正在想法聯絡聯絡,以為託情謀保舉地步。卻遇老殘借他的外間請本店的人,自然是他二人上坐,喜歡的無可如何。所以這一席間,將個老殘恭維得渾身難受。十分沒法,也只好敷衍幾句。好容易一席酒完,各自散去。

那知這張李二公,又親自到廂房裡來道謝,一替一句,又奉承了半日。姓李的道:“老兄可以捐個同知,今年隨捐一個過班,明年春間大案,又是一個過班,秋天引見,就可得濟東泰武臨道。失署後補,是意中事。”姓張的道:“李兄是天津的首富,如老兄可以照應他得兩個保舉,這捐宮之費,李兄可以拿出奉借。等老兄得了優差,再還不遲。”老殘道:“承兩位過愛,兄弟總算有造化的了。只是目下尚無出山之志,將來如要出山,再為奉懇。”兩人又力勸了一回,各自回房安寢。

老殘心裡想道:“本想再為盤桓兩夭,看這光景,恐無謂的糾纏,要越逼越緊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當夜遂寫了一封書,託高紹殷代謝莊宮保的厚誼。天夫明,即將店帳算清楚,僱了一輛二把手的小車,就出城去了。

出濟南府西門,北行十八里,有個鎮市,名叫雒口。當初黃河未並大清河的時候,凡城裡的七十二泉泉水,皆從此地入河,本是個極繁盛的所在。自從黃河並了,雖仍有貨船來往,究竟不過十分之一二,差得遠了。老殘到了雒口,僱了一隻小船,講明逆流送到曹州府屬董家口下船,先付了兩吊錢,船家買點柴米。卻好本日是東南風,掛起帆來,“呼呼”的去了。走到太陽將要落山,已到了齊河縣城,拋錨住下。第二日住在平陰,第三日住在壽張,第四日便到了董家口,仍在船上住了一夜。天明開發船錢,將行李搬在董家口一個店裡住下。

這董家口,本是曹州府到大名府的一條大道,故很有幾家車店。這家店就叫個董二房老店。掌櫃的姓董,有六十多歲,人都叫他老董。只有一個夥計,名叫王三。老殘住在店內,本該僱車就往曹州府去,因想沿路打聽那玉賢的政績,故緩緩起行,以便察訪。

這日有辰牌時候,店裡住客,連那起身極退的,也都走了。店夥打掃房屋,掌櫃的帳已寫完,在門口閒坐。老殘也在門口長凳上坐下,向老董說道:“聽說你們這府裡的大人,辦盜案好的很,究竟是個甚麼情形?”那老董嘆口氣道:“玉大人官卻是個清官,辦案也實在盡力,只是手太辣些,初起還辦著幾個強盜,後來強盜摸著他的脾氣,這玉大人倒反做了強盜的兵器了。”

老殘道:“這話怎麼講呢?”老董道:“在我們此地西南角上,有個村莊,叫於家屯。這於家屯也有二百多戶人家。那莊上有個財主,叫於朝棟,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二子都娶了媳婦,養了兩個孫子。女兒也出了閣。這家人家,過的日子很為安逸。不料禍事臨門,去年秋間,被強盜搶了一次。其實也不過搶去些衣服首飾,所值不過幾百吊錢。這家就報了案,經這三大人極力的嚴拿,居然也拿住了兩個為從的強盜夥計,追出來的贓物不過幾件布衣服。那強盜頭腦早已不知跑到那裡去了。

“誰知因這一拿,強盜結了冤仇。到了今年春天,那強盜竟在府城裡面搶了一家子。玉大人雷厲風行的,幾天也沒有拿著一個人。過了幾天,又搶了一家子。搶過之後,大明大白的放火。你想,玉大人可能依呢?自然調起馬隊,追下來了。

“那強盜搶過之後,打著火把出城,手裡拿著洋槍,誰敢上前攔阻。出了東門,望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