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銀子交給你,存個妥當鋪子裡,寫個筆據給我,說:”吳某倒藥水確係我親見的,情願作個幹證。事畢,某字號存酬勞銀一百兩,即歸我支用。兩相情願,決無虛假。‘好不好呢?“
王二尚有點猶疑。許亮便取出一百銀子交給他,說:“我不怕你跑掉,你先拿去,何如?倘不願意,就扯倒罷休。”王二沉吟了一晌,到底捨不得銀子,就答應了。老殘取筆照樣寫好,令王二先取銀子,然後將筆據念給他聽,令他畫個十字,打個手模。你想,鄉下挑水的幾時見過兩隻大元寶呢,自然歡歡喜喜的打了手印。
許亮又告訴老殘:“探聽切實,吳二浪子現在省城。”老殘說:“然則我們進省罷。你先找個眼線,好物色他去。”許亮答應著“是”說:“老爺,我們省裡見罷。”
次日,老殘先到齊河縣,把大概情形告知子謹,隨即進省。賞了車伕幾兩銀子,打發回去。當晚告知姚雲翁,請他轉享宮保,並飭歷城縣派兩個差人來,以備協同許亮。
次日晚間,許亮來稟:“已經查得。吳二浪子現同按察司街南胡同裡張家土娼,叫小銀子的打得火熱。白日裡同些不三不四的人賭錢,夜間就住在小銀子家。”老殘問道:“這小銀子家還是一個人,還是有幾個人?共有幾間房子?你查明瞭沒有?”許亮回道:“這家共姐妹兩個,住了三間房子。西廂兩間是他爹媽住的。東廂兩間:一間做廚房,一間就是大門。”老殘聽了,點點頭,說:“此人切不可造次動手。案情太大,他斷不肯輕易承認。只王二一個證據,鎮不住他。”於是向許亮耳邊說了一番詳細辦法,無非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許亮去後,姚雲松來函雲:“宮保酷願一見,請明日午刻到文案為要。”老殘寫了回書,次日上院,先到文案姚公書房;姚公著家人通知宮保的家人,過了一刻,請入簽押房內相會。莊宮保已迎至門口,迎人屋內,老殘長揖坐下。
老殘說:“前次有負宮保雅意,實因有點私事,不得不去。想宮保必能原諒。”宮保說:“前日捧讀大札,不料玉守殘酷如此,實是兄弟之罪,將來總當設法。但目下不敢出爾反爾,似非對君父之道。”老殘說:“救民即所以報君,似乎也無所謂不可。”宮保默然。又談了半點鐘功夫,端茶告退。
卻說許亮奉了老殘的擘畫,就到這土娼家,認識了小金子,同嫖共賭。幾日工夫,同吳二擾得水乳交融。初起,許亮輸了四五百銀子給吳二浪子,都是現銀。吳二浪子直拿許亮當做個老土,誰知後來漸漸的被他撈回去了,倒贏了吳二浪子七八百銀子,付了一二百兩現銀,其餘全是欠帳。
一日,吳二浪子推牌九,輸給別人三百多銀子,又輸給許亮二百多兩,帶來的錢早已盡了,當場要錢。吳二浪子說上“再賭一場,一統算帳。”大家不答應,說:“你眼前輸的還拿不出,若再輸了,更拿不出。”吳二浪子發急道:“我家裡有的是錢,從來沒有賴過人的帳。銀子成總了,我差人回家取去!”眾人只是搖頭。
許亮出來說道:“吳二哥,我想這麼辦法:你幾時能還?我借給你。但是我這銀子,三日內有個要緊用處,你可別誤了我的事。”吳二浪子急於要賭,連忙說:“萬不會誤的!”許亮就點了五百兩票子給他,扣去自己贏的二百多,還餘二百多兩。
吳二看仍不夠還帳,就央告許亮道:“大哥,大哥!你再借我五百,我翻過本來立刻還你。”許亮問:“若翻不過來呢?”吳二說:“明天也一準還你。”許亮說:“口說無憑,除非你立個明天期的期票。”吳二說:“行,行,行!”當時找了筆,寫了筆據,交給許亮。又點了五百兩銀子,還了三百多的前帳,還剩四百多銀子,有錢膽就壯,說:“我上去推一莊!”見面連贏了兩條,甚為得意。那知風頭好,人家都縮了注子;心裡一恨,那牌就倒下黴來了,越推越輸,越輸越氣,不消半個更頭,四百多銀子又輸得精光。
座中有個姓陶的,人都喊他陶三胖子。陶三說:“我上去推一莊。”這時吳二已沒了本錢,幹看著別人打。陶三上去,第一條拿了個一點,賠了個通莊;第二條拿了個八點,天門是地之八,上下莊是九點,又賠了一個通莊。看看比吳二的莊還要倒黴。吳二實在急得直跳,又央告許亮:“好哥哥!好親哥哥!好親爺!你再借給我二百銀子罷!”許亮又借給他二百銀子。
吳二就打了一百銀子的天上角,一百銀子的通。許亮說:“兄弟,少打點罷。”吳二說:“不要緊的!”翻過牌來,莊家卻是一個斃十。吳二得了二百銀子,非常歡喜,原注不動。第四條,莊家賠了天門、下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