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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另外的地方也許並不如我!侯玉英討論時常常第

一個發言,象幹部們一樣頭頭是道地解釋無產階級專政理論。勞動時儘管腿不好,總是搶著

幹。當然也愛做一些好人好事;同時又象紀律監察委員會的書記一樣監督著班上所有不符合

革命要求的行為。

那天班上學習《人民日報》社論《領導幹部帶頭學好》的文章,班主任主持,班長顧養

民念報紙。孫少平一句也沒聽,低著頭悄悄在桌子下面看小說。他根本沒有發現跛女子給班

主任老師示意他的不規行為。直等到老師走到他面前,把書從他手裡一把奪過之後,他才猛

地驚呆了。全班頓時鬨堂大笑。顧養民不念報了,他看來似乎是一副局外人的樣子,但孫少

平覺得班長分明抱著一種幸災樂禍的態度,看老師怎樣處置他呀。

班主任把沒收的書放在講桌上,先沒說什麼,讓顧養民接著往下念。

學習完了以後,老師把他叫到宿舍,意外地把書又還給了他,並且說:“《紅巖》是一

本好書,但以後你不要在課堂上看了。去吧……”

孫少平懷著感激的心情退出了老師的房子。他從老師的眼睛裡沒有看出一絲的譴責,反

而滿含著一種親切和熱情。這一件小小的事,使他對書更加珍愛了。是的,他除過一天幾個

黑高粱面饃以外,再有什麼呢?只有這些書,才使他覺得活著還是十分有意義的,他的精神

也才能得到一些安慰,並且喚起對自己未來生活的某種美好的嚮往——沒有這一點,他就無

法熬過眼前這艱難而痛苦的每一個日子。而在他眼下的生活中,實際上還有一件令他無法言

明的、給他內心帶來一絲溫暖和愉快的小小的事情。這件事實際上我們已經知道了,這就

是:每天吃飯的時候,在眾人散盡而他一個人去取自己那兩個黑饃——每當這樣的時候,他

總能看見另外一個人做同樣一件事。

當然,在起先的時候,他和那個叫郝紅梅的女生都是毫不相干地各自拿了自己的饃就離

開了。

不知是哪一天,她走過來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她一眼。儘管誰也沒說話,但

實際上說了。人們在生活中常常有一種沒有語言的語言。從此以後,這種眼睛的“交談”就

越來越多了。

孫少平發現,郝紅梅實際上是班裡最漂亮的女生。只是因為她穿戴破爛,再加上一臉菜

色,才使得所有的人都沒有發現這一點。這種年齡的男青年,又剛剛有了一點文化,往往愛

給一些“洋女生”獻殷勤。尤其是剛從農村來的男生,在他們的眼裡,城裡幹部的女兒都好

象是下凡的仙女。當然,這般年齡的男女青年還說不上正經八板地談戀愛,但他們無疑已經

浮淺地懂得了這種事,並且正因為剛懂得,因此比那些有過經歷的人具有更大的激情。唉,

誰沒有經過這樣的年齡呢?在這個維特式的騷動不安的年齡裡,異性之間任何微小的情感,

都可能在一個少年的內心掀起狂風巨浪!

孫少平目前還沒有到這樣的地步。他只是感到,在他如此潦倒的生活中,有一個姑娘用

這樣親切而善意的目光在關注他,使他感到無限溫暖。她那可憐的、清瘦的臉頰,她那細長

的脖項,她那剛能遮住羞醜的破爛衣衫,都在他的內心蕩漾起一種春水般的波瀾。

他們用眼睛這樣“交談”了一些日子後,終於有一天,她取完那兩個黑麵饃,遲疑地走

到他跟前,小聲問他:“那天,老師沒收了你的那本書,叫什麼名字?”

“《紅巖》。我在縣文化館借的。”他拿黑麵饃的手微微抖著,回答她。她離他這麼

近,他再也不敢看她了。他很不自在地把頭低下,看著自己手裡的那兩個黑東西。“那裡面

有個江姐……”她本來不緊張,但看他這樣不自在,聲音也有點不自然了。

他趕忙說:“是。後來犧牲了……很悲壯!”他加添了一個自認為很出色的詞,頭仍然

低著。

“還有一個雙槍老太婆。”她又說。

‘你也看過這書?”他現在才敢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沒看過。以前聽我爸說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