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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你們笑什麼!如果田二不上來,你們之中就

得上來一個人!你們都完全無產階級了?你們身上尋不下一點資本主義?哼……在楊高虎的

大聲喊叫下,會場才慢慢安靜了一些。

老憨憨田二不會知道叫他來做什麼,當然也不可能弄清楚眼前發生了什麼事。他看見這

麼多人在一起,只覺得熱鬧極了,於是便興奮地走出這個“階級敵人”的行列,兩條胳膊胡

亂舞著,嘴角掛著通常那絲神秘的微笑,嘟囔說:“世事要變了!世事要變了……”他的話

淹沒在一片笑聲中。那個扛槍的民兵硬把他拉到原來站的地方,並且對這個氣焰張狂的老漢

吼叫說:“老老實實站好!”

站好就站好。田二笑嘻嘻地回到佇列裡,戴破氈帽的頭轉來轉去,東看看,西瞅瞅。至

於為什麼讓他站在這裡,他當然不管。反正有人讓他站在這裡,就站在這裡。對他來說,站

在這裡和站在別的地方有什麼區別呢?

眾人不敢大聲笑,但都樂得看這幕鬧劇。而現在最高興的是田二的那個憨兒子!他穿一

身由於多年不拆洗,被汗、草、土、牛屎、自己的小便漚染得分不清什麼顏色的骯髒衣服,

看見憨父親和一行人站在前面,在人群裡快活地嘿嘿笑著,用唯一會說的話喊:“爸!爸!

爸……”

孫玉亭在一片混亂中宣佈批判大會開始,並恭請公社徐主任講話。

徐治功照例咳嗽了一聲,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報紙攤開在桌上。他先把旁邊站著的這一群

“壞人”一個個數落了一通,然後又唸了《人民日報》元旦社論中他認為關鍵的幾個段落,

算是給這個批判會先做了個“序”。

緊接著,孫玉亭按事先安排好的名單,讓已經寫了幾頁稿子的大批判發言人,一個個上

臺發言。這些人大都是各村念過幾年書的青年農民,照當時大同小異的流行調子,激昂慷慨

地念一通,就下來了。

當臨時安排的一個外村後生上臺批判田二時,大家又笑了。這後生並不知道實情,只聽

孫副總指揮說這老漢有“變天”思想,他就按孫指揮的意思大大發揮著批判了一通。雙水村

的人在下面只是個笑。金俊山披一件黑棉布大氅站在人群后面,微微地搖著頭,向周圍幾個

要好的莊稼人表示他對這種做法的不滿意。

田二聽不懂這個人說什麼,只是好奇地笑著,不知他今晚上交了什麼好運,讓人們把他

的名字提了又提……若問這田二多大,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歲數。據村裡一些老者的估

摸,已經七十大幾了。在田二四十來歲上,同族的幾家門中人,給他鬧騰著娶了鄰村一個白

痴女子,想讓他生養一個後代,以免他這一門人絕了種(此舉動究竟是積德還是作孽?)。

結果這白痴女子和憨憨丈夫生了一個純粹的傻瓜!傻瓜他媽產後三個月就得病死了;門中人

就這個一把,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