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奶奶要上廁所,立刻示意他姐趕快把門外的便盆拿進來。這一下,蘭花和她媽的注意力才
轉移到老人這一邊來了,趕忙尋便盆,生怕老人把屎尿屙在炕上。
老太太現在仍然在為死去的少安哭啼,她一邊哭,一邊生氣地用手勢制止她們給她找便
盆,並且對蘭花母女先前不給她說明災禍而現在又誤解她的意思,在臉上表示出強烈的憤
慨。她聲音沙啞地哭喊著“我的安安呀……”,然後用一隻手揪著少平的領口,讓他儘量挨
近她。
老太太哭著問少平:“把安安……槍打在……什麼地方了?”
“什麼?”少平大聲問,沒聽清奶奶說什麼。
“安安的……屍首……拉回來了沒?”
“啊呀!我哥好好的嘛!誰給你說……”少平愁眉苦臉地笑了一下。
“她們說……槍打了……那麼把誰……打死了?”“誰也沒死!都活著哩!”少平大聲
說。
“那你姐……你姐……哭誰哩?”“是我姐夫!他……”少平一下不知怎樣給焦急的老
祖宗說清楚這事。
“你姐夫……怎啦?”老太太一下子不哭了。噢!使她寬慰的是,最親的人沒出事。對
她來說,蘭花的女婿雖然也重要,但終究沒家裡其他人重要。
少平仍然不知道怎樣給奶奶說清他姐夫的事,就只好隨口說:“他犯了點錯誤,人家讓
他勞教!”
“貓……叫?”老太太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少平忍不住笑了。
少平他媽已經下了炕,對兒子說:“你就給奶奶說什麼事也沒。”
“你和我姐哭,她看見了,能哄了嗎?”
這時候,老太太更急了,指著腳地上吃糖的貓蛋說:“是……貓蛋?她不是好好的
嗎?”
“不是嘛,是我姐夫!”少平也急了。
老人看來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可,她瘦手緊緊揪著少平的領口,追問道:“你姐
夫……出什麼事了?貓叫……是怎啦?”
少平大聲說:“不是貓叫,是勞教!就象學生娃調皮,叫先生訓了一頓!”他急中生
智,即興想了個奶奶可以明白的解釋。
“噢……”老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瘦手把他的領口放開,疲倦地閉住了眼睛。她這下
聽明白了。唉,這算個屁事!還值得老老小小哭一場?舊社會,先生常拿鐵戒尺把唸書娃的
手都打腫了,腫得象發麵饃饃一樣。訓一頓算個什麼……一場臆想的恐怖在腦子裡消失了,
象往常一樣,她即刻進入到一種無意識的狀態中。
少平現在才想起,他還用潤葉姐給他的錢,給奶奶買了兩瓶眼藥水和一瓶止痛片哩。奶
奶渾身都是病,尤其是眼病,已經害了許多年。家裡買不起藥,奶奶也不讓買,終於拖成了
慢性病。記得小時候,在每個夏天的早晨,他都要和蘭香到野地去拔一些帶露水珠的青草
葉,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