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來的是老太太的孃家弟弟跟侄子、侄媳婦們，三人進門的時候，一大家子都到了。

舅舅五十多歲，身形消瘦佝僂，臉色黝黑，穿著黑布棉襖，雖然打著補丁卻洗的乾乾淨淨，相比之下，三個兒子反倒不如他衣著乾淨利落。

老二老三穿著普普通通的藍褂子黑褲子，媳婦們衣服也都乾淨，可老大棉襖肥大就不提了，穿的褲子褲腳上不僅打著補丁還帶著泥巴，鞋子也破了幾個洞，老大媳婦衣服倒是沒有補丁，就是太髒，紅花的棉襖袖子都快看不出顏色了，而且她身形肥胖，棉襖已經穿了幾年瘦了一些，緊在身上有些滑稽。

“二舅，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過年好。”趙海蘭一一問好，臉上帶著淡淡的疏離。

她原本跟三個表哥關係不錯，可後來他們娶了媳婦，關係漸漸就淡了，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後，嫂子們經常讓孩子去她屋子裡搗亂還拿她的東西。有一年把墨水倒在了她的書包上，連同裡面的書都染了。

她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還把孩子打了，從那之後關係就更淡了。

好處是再沒人敢隨便進她的屋裡翻東西。

趙曉蓉也上前問好，她低一輩稱呼就變成了舅姥爺、舅姥姥、大舅、大妗子等等。

“這是曉蓉？大舅都快認不出來了。”大舅黝黑的臉上帶著一絲驚喜與欣慰，“好，就知道你是個有出息的孩子。”

趙曉蓉心裡泛酸，眼眶發熱，“大舅，我是曉蓉，你——大舅過年好。”她實在問不出過得好不好這個問題。

記憶中身材高大、意氣風發的大舅，如今滿臉風霜，才三十多歲竟然有了老態。

他是個好人，小時候自己唯唯諾諾瘦巴巴的總躲在角落，他看著可憐，每次過年來都講笑話哄她開心，還偷偷塞給她壓歲錢，讓她買零嘴吃。

雖然不多，但是珍貴！

只可惜命不好！

“挺好的，曉蓉長大了變漂亮了，大舅高興。”

趙曉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別開了視線，視線落在他身後的大妗子身上，她的眼神冷下去，都是這個又胖又懶的女人禍害的！也是這個女人，上一世聯合趙大妹給哥哥介紹了那個寡婦，害了哥哥一生。

人多又熱鬧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眼中的冷意。

眾人點了頭，六個孩子圍上來問好，三個舅舅家一家倆孩子，大舅倆閨女，二舅三舅一家倆兒子，大的十歲，小的五歲，嘰嘰喳喳吵個不停，衣服半新不舊不說，不管大小流著鼻涕都直接拿袖子擦來擦去，袖口油光瓦亮。

“姑姑，你這衣服真好看。”二丫喜歡，伸手就摸趙海蘭的衣服。

趙海蘭頭大，急忙抓住那隻小黑手，“別摸，摸髒了我沒法穿著串門了。”

二丫嘿嘿笑也不計較，到底有些怕她。

大妗子不樂意了，覺得是瞧不起她們，揣著袖子諷刺道：“這大學生就是不一樣，穿件衣服連摸都不讓摸。”

趙海蘭看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家裡不缺水吧？大過年也不給孩子洗洗，人家看到可不會笑話孩子，只會笑話當爹媽的。”

這人懶還是個愛貪便宜的主兒，總把自己說的多可憐多窮，好像別人不給她不幫她就是欺負她。

趙海蘭最討厭她，沒有之一。

“大姑，你也管管海蘭，一個小姑娘嘴巴怎麼這麼毒？怪不得這麼大年紀了還沒人上門提親，這樣下去要變成老閨女的。”大妗子向老太太告狀。

老太太心想就你那樣的有臉說別人？

可大年初一人家上門是客，她也不好表現的太明顯，瞪了趙海蘭一眼，“海蘭，老大媳婦說的對，以後說話你得注意點兒方式，也都見過你舅舅他們了，就別在這裡杵著了，帶曉蓉回你屋子去吧，免得礙事。”

老太太瞭解自己閨女，換句話說，別說海蘭瞧不上他們，她都瞧不上，尤其是老大媳婦好吃懶惰，大過年的孩子穿的衣服袖子都是黑乎乎油膩膩的，誰看了能喜歡？

“哦。”趙海蘭拉著趙曉蓉就跑。

誰愛在這裡就在這裡吧，總之她待不下去。

以往都是趙曉蓉跟曉蓉媽做飯，趙曉蓉想要留下，曉蓉媽說道：“你跟你小姑去吧，我一個人忙的過來。”

憑什麼別人的閨女是寶，她的閨女就該幹活？她一個人幹，幾點能做完他們就幾點吃，等不及就來幫幫手。

大妗子一看推了她的兩個閨女一把，“你們倆也去，跟你們小姑還有姐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