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藍禾就站在百里雲旁邊，挺拔的身形如堅竹一般，說話聲音很清晰：“他們回來了。”

平時沒事畫點飛禽走獸的百里雲抬起頭，盯著窗戶看了一會，才說：“到哪了？”

“正在過來的路上。”

知道了，然後安靜的等待。直到有人接近，他才放下筆來。

溫雪肇背對著光，站在門口，目光炯炯的看著百里雲，強忍著不適問：“慈面鬼還活著。”

百里雲拿起畫看，沒有直接看著剛回來的人，似乎心不在焉的說：“這個人處理起來確實很棘手。”

之前蒙宇軒這個人對付起來就很麻煩，如今他們知道慈面鬼也和他們一樣被封印，並且還是被蒙宇軒解除的，心情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日比一日煎熬。

“她哪是棘手啊？簡直不是人。”

剛開始那段時間還聽許瑞這個人嘰嘰喳喳的說，現在溫雪肇回來了也來說這個人。去年藍禾碰上了，整個人變得恍惚迷離，彷彿內心得到了淨化，非要尋死覓活。

也就齊韓這個生存大師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現如今只能在百里雲身邊乾點小事，做不了殺生的事，就連螞蟻都不行。

蒙宇軒用自己的外表欺騙他人，另一個光是站在那裡，就叫人生不出一絲慾望，反倒是生出了濃郁的罪惡感。在那個時代，她不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而是眾人追求的神明。

陷入泥潭，墜入深淵的人總是在祈求神明的答案。他們將人捧上高臺，只要每日看著她就能身心愉悅。她自出生就帶有這神奇的能力，因此被人奉為神明——嬿。

她不需要做什麼，只需要坐在太陽圖前的軟蒲上，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來給她送錢，在那之後，尋求解脫的人越來越多了。水鬼賺得是盆滿缽滿，她的名聲也越來越大。

“神明啊……如果我有罪的話，是不是隻有死亡才是我的歸宿。”

嬿沒有說話，她就只是在那裡坐著，一雙乾淨的眼睛看著他。玻璃質感的水藍色眼瞳，彷彿看穿一切，落在滿身罪孽的人身上。可臺上的人笑得輕柔，世間的一切都不及她，甚至春天的溫柔都化在了她眼裡。那一刻，他明白了一切。

當時溫雪肇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時候他還有同伴，聽聞都奎城的所有人都是這個教派信徒，也不光光是這個城，還有許多周邊，甚至更遠地方來的人到都奎城，就是為了一睹這所謂的神明——嬿。

但也僅僅那一次，溫雪肇就再也沒踏足過都奎城了。那些人都瘋了一般，積極的擁護一個孩子，再後來那座城原來的居住民就越來越少了，直到某人到了那裡。

有人阻止過，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瘋狂的信徒實力根本不差，保護在嬿身邊的人都是極為強大的打手，他們信奉他們的神明，願意為她做任何事，獻祭上自己的靈魂，脫離肉體的束縛，追求精神上的自由。

當然去追求是可以的，但他們明顯做過頭了，加上嬿那奇怪的誘導力，基本上沒人能逃脫。

“聽說你能幫別人實現靈魂上的解脫？”

她已經好久沒聽到這種隨和的聲音了，以往來的人聲音都是顫抖的，執迷的。那些快樂遠大於悲傷的聲音她已經聽膩了，像這種無喜無悲，如春風拂面的聲音是她平生第一次遇到的。

她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平穩的心臟卻不知為何突然如此劇烈的跳動。她想她是病了，是眼前這個男人帶來的病，如果不趕緊把人趕出去，自己恐怕就要倒下。可她那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同之前那樣，她是想說話的，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你覺得自己救贖到他們了嗎？”

又是一個問題，可是她上一個問題還沒回答呢。

“你見過眼淚嗎？”

見過，她當然見過。那些人總是淚流滿面的過來，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他們一樣，但每次看到他們哭泣，嬿就會覺得很煩，可她還要維持笑容。

“你真的救了他們嗎？”

“這個世界有這麼多人需要你去拯救嗎？”

“你有出去看過嗎？看過河裡被養的壯碩的魚？看過口袋塞滿金銀的人？看過被拋棄的孩子嗎？”

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她好像都沒辦法回答。那些孩子是充滿童真，面對父母的雙雙西去，他們只有無助和迷茫。有的甚至連帶著孩子一起走。

可他這些話對嬿來說是天文，與她現在所接觸的知識體系完全不相符合。

那些孩子最終還是會加入教派，只要他們再長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