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市立醫院長廊裡,兩個白色身影快速移動著,口中的熱氣被寒冷的空氣瞬間霧化,臉上寫滿沉重和焦急。
這兩人,正是許精誠和杜小明。
他們兩個人,一個人擁有幾十年的臨床經驗,看過太多故事,深知人性。
另一個從懂事起便躲在京都醫院圖書館裡飽覽醫療書籍,對於純粹的醫學知識,知之甚多。
可以說,兩個人合在一塊,醫院內就絕沒有謊言的容身之所。
杜小明吃力的跟在許精誠身後,喘氣道:“腦動脈瘤大部分都是由於先天性的腦血管缺陷引起的,小雨當時和我求救時十分恐懼,顯然她很清楚自己的病情,或許從很早之前,她就已經知道自己有腦動脈瘤破裂的危險了。”
許精誠注意到了杜小明的吃力,稍微放緩了腳步,繼續他的話說道:“腦動脈瘤就像個定時炸彈,深深埋藏在病人的大腦血管中,隨時都有爆炸死亡的危險。
但和普通的定時炸彈不同,由於手術風險太大,以及各種各樣的理由,這種炸彈往往會在病人大腦內埋藏幾年,甚至十幾年之久,無時無刻不折磨著病人的神經。”
杜小明道:“實在難以想象,腦袋裡藏著一顆定時炸彈,這樣的生活小雨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但為什麼他爸爸又不想她活下去呢?”
“時間會改變太多的事情。”
許精誠沉聲道:“十幾年的時間,小雨為了活下去而擔驚受怕,過著永無天日的生活,但與此同時,他的家人也在承受著壓力。
治療費用的壓力、痛失至愛的壓力、以及他們自己人生所需要面對的壓力,人對於壓力的承受是有極限的,一旦壓力超過極限,人往往會做出瘋狂的舉動,而十幾年的時間,足夠讓這個瘋狂的舉動變得十分合理,可以順利實施。”
杜小明眼神冰冷道:“比如說,醫鬧。”
“沒錯,醫鬧。”
許精誠道:“這幾乎是成本最低的謀財手段了,只需要放棄一點良心,很容易就會獲得數萬、甚至幾十萬的賠償款。”
杜小明嘆息道:“所以說,事實上那個男人從一開始就知道小雨今天估計很難救活,剛剛的一切都是他表演出來的,就是為了讓小雨進手術室,然後訛醫院一大筆賠償……”
“十幾年慢慢形成的腦血管瘤,體積和複雜程度肯定都非常嚴峻,而且這麼多年都沒有選擇給病人進行手術治療,從側面也已經表明了手術治療的危險程度,這個父親如意算盤打的很好,看起來思考了有幾年時間了。”
杜小明只懂醫學,卻不懂人性,第一次遭遇這種事情,內心一時間很難接受。
共同度過的十幾年時間裡,小雨生活在恐懼之中,但仍然嚮往活下去,可他的家人卻已經悄然放棄她了,並且開始思考她離開後的價值……
這真的很殘酷。
不過好在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兩人一路狂奔,空曠的走廊裡只有兩人急促的腳步聲,以及喘息聲,很快,他們趕到了急診科。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小雨竟然早已經被送往了介入手術室,現在差不多都已經躺在手術檯上了。
“我不是讓你等一等我嘛!”杜小明不解地看著急診科值班醫生,質問道。
“家屬手術的意願很強,而且病人腦血管瘤實在太嚴重了,我都沒見過那麼大的瘤體,隨時都有可能破裂,根本一刻等不了。”急診科值班醫生無辜道。
許精誠這時候問道:“介入手術室知道病人腦血管瘤的情況嗎?他們同意手術?”
“一開始是不同意的。”急診科值班醫生道,“但家屬手術的意願太強了,說什麼都要拼一拼最後的機會,說就算最後手術失敗,也不會怪我們,只當是盡了全力,不會後悔一輩子。”
“他在說謊!”杜小明惡狠狠地說道。
杜小明的反應把急診科值班醫生說的一愣,疑惑道:“說謊?誰在說謊?”
許精誠給杜小明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在這種時候多說,兩人又詢問了幾句急診科值班醫生,感覺已經得不到什麼有用資訊了,於是又轉頭向介入手術室趕去。
等到兩人趕到介入手術室門口時,剛好看見那位斯文中年男孤零零坐在長椅上,眼神渙散,似乎靈魂已經抽離了這個世界。
而就在他的旁邊,一個穿著手術衣的醫生正焦急的催促著他,手上不停抖動著一張薄薄的紙片,似乎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只不過對於醫生的催促,斯文中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