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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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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明堂踏入老大的房門,他正坐在八仙桌就著炒田螺喝酒吃宵夜。

煤氣燈的玻璃罩擦得透亮,昏黃的光暈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辣椒爆炒田螺香氣。老大手雖肥,卻能靈活夾起一個個田螺,對嘴猛吸將螺肉吸出,再將殼輕巧甩開。

他此時桌上已有一堆亮晶晶的螺殼,酒也過了三巡,臉上已經紅光滿面,一見到易明堂頓時放下酒杯道:“喲,稀客呀,來來,正好過來同我喝兩杯。”

他拿起手帕擦了擦滿是油光的手,親自拿過一個酒杯,倒上一杯酒。易明堂在他對面坐了,卻並不接,而是定定地看著他。

“又怎麼啦?”

“有件事問你。”

老大道:“什麼事值得大晚上專門跑過來問,講。”

易明堂略微傾向他,淡淡問:“那個叫潘家銘的同你什麼仇?”

老大微微一愣,瞥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之前都不問,我還以為你無所謂。”

“我是無所謂,只不過突然間發覺,做事前還是搞清楚前因後果,再決定要不要做比較好。”

“搞那麼清楚幹嘛?”老大不以為然,“搞清楚了反而會阻礙你做事,還是說,你今日來其實想問的不是他跟我有什麼仇,你是想問,他是不是真的該死?”

“老老實實咯,”他盯著易明堂目光譏諷,嘴角偏偏含笑道:“老易,你莫非心軟?”

“我聽人講,做你們這一行最忌心軟,心軟會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反過來害的就是你自己。”老大笑眯眯道,“我不同你講恩怨,是為你好。

易明堂不為所動:“咒我倆句就想岔開話題?我看不是我心軟,是你心虛,再問多一句,為什麼要做掉潘家銘。”

“是啊,為什麼呢?”老大慢里斯條地飲著酒,“你查過他,那當然也該知道,他是含著金鑰匙出世的富家子弟,我是守著堂口領著幫兄弟風雨裡找飯吃的大哥,兩個人八輩子都打不著一杆,哪來的恩怨?也難怪你想搞清楚。”

“所以你講不講?”

“想知道?”老大笑,點點桌面,目帶挑釁,“乾了這杯先。”

易明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舉起杯一飲而盡,將杯子翻轉給他看。

老大偏著頭,無奈地嘆氣:“看來你真的不想做這單活。可惜。”

“我如果真不想做,沒人逼得了我。”

“那要是我一定要你做呢?”

易明堂淡淡地道:“那一年,宋公館上下全是高手都攔不住我,你可以讓幫裡的弟兄們衝上來試試。”

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應當年的腥風血雨,老大臉上的肥肉顫了顫,他雖沒親眼所見,但當時與宋公館就一牆之隔,事後也打聽了足夠多的資訊,令他知道眼前的人有多可怕。

他拿筷子撥了撥田螺殼,低下頭,慢慢地道:“我也不是一生下來就做人大哥,以前我阿媽老豆在世那會,都想過供我讀書算數,我老豆在別人鋪頭裡做賬房先生的,不算殷實人家,但都算吃得飽穿得暖。我年紀很小時就去他的鋪頭幫忙做事,掌櫃有個女兒,同我差不多大,叫我阿哥,經常一塊玩。”

“後面的事你猜也猜到。我們倆個好上了,我知道配不上,但那會年輕有的是力氣,並不覺得有多少問題。問題在於老天爺不準,沒過多久我老豆生了癆病,很快就辭工,醫他的病把整個家都拖窮,我們家一落千丈,那一頭她卻被有錢人家的少爺看上。”

“那個少爺是潘家銘?”易明堂冷聲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男歡女愛,各有歸宿,不是你今日想做掉他的理由。何況你又不缺女人。”

老大點頭:“沒錯,我今時今日當然不缺女人。但就算我左擁右抱,始終記掛最初沒娶入門那個,更何況,我到最近才知道她後來死得很慘。”

“潘家銘害的?”

“可不是,死撲街花言巧語,哄得她答應私奔,後來搞大了她的肚子卻連妾室的名分都不給,玩厭了就丟一旁。她沒法做人,大著肚子去潘公館還被人打出來,後來難產,孩子一生下來就體弱多病,她家人不管她,她又沒謀生手段,不得已做了暗娼,後來孩子死了,她自己也一身病,死之前找到我,還是我出錢安葬。”

易明堂不置可否,一言不發。

“做什麼這樣看我?”老大怒道,“怎麼,你不信啊?”

“做了暗娼幾年,還因此得病要死的女人還能看?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易明堂諷刺道,“對著這樣的女人你都能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