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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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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叫雷哥送來的紅字條上寫著三個字,潘家銘。

誰是潘家銘,在做事前卻有些情報要去弄清。

與其說弄清必要的情報,不如說他想借機去見一個人。

一個故人。

省城裡水道彎彎曲曲,星羅密佈,水邊人家沿岸架起吊腳樓,防潮也防著發大水淹到自家。水面上往往有橋,也不知何年何月搭建的石板拱橋,映襯著水邊上綠榕繁茂,頗有幾分江南水鄉的韻致。

只是走進了就詩意全無,臭氣溼氣撲鼻而來,胡亂搭建的涼棚木架隨處可見,家家屋簷下都掛著晾曬的臘肉、臘鴨、甚至還有臘老鼠,髒兮兮的小孩尖叫著成群結隊跑來跑去,身穿黑色拷綢,顴骨高聳,腦後梳著繃緊扁平髮髻的婦人擦肩而過,瞥過來的眼神全帶著警惕和兇猛。

正值吃晚飯時候,炊煙夾雜水霧,燻得人呼吸不暢。易明堂走到盡頭一家門口,門楣簡陋,斑駁牆上用鐵釘打了好些孔,拉著繩子,繩子上掛滿花花綠綠或上墳或拜神用的紙衣。近旁一個三層舊木架,上頭依此架著三個竹編籮筐,裡頭晾曬一疊疊制好晾乾的紙錢。

一個瘦削的中年男子坐在門檻前,藉著最後一點光線將金色錫箔黏到一疊裁得方方正正的草紙上。他手藝嫻熟又穩妥,錫箔貼上去不偏不倚,兩頭拇指一按穩妥壓在草紙正中。仔細看,那雙手扭曲得厲害,好像手指頭都讓人捏碎了又隨便拼裝回去,且每隻手都缺了食指。

然而就算這樣一雙不算手的手,依然做活速度一點不慢。

易明堂站著看了好一會才走過去,男子頭也不抬,張嘴就道:“紙銀燒衣元寶蠟燭應有盡有,隨便看。”

易明堂淡淡地道:“日前叫人來訂了一幅紙衣,講好了今日取。”

男人的手一頓,迅速抬起眼,一雙瘦削入骨的臉上卻鑲嵌一對精光四溢的眼睛,他盯著易明堂好一會,忽而笑了起來。

他一笑,滿臉被艱難生活壓迫的痕跡忽然舒展開,依稀辨得出年輕時的意氣風發。

易明堂也微微一笑,走近他道:“金叔,別來無恙。”

“稀客啊大少,”金叔儘管笑,卻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還以為你遭逢不測,正想著清明做元寶,有多的就燒給你。”

易明堂聽了也不惱,問:“你有這麼好?那不如燒金山銀山,再糊兩個陪嫁丫鬟,一輛雪鐵龍轎車。”

“想得美,”金叔隨手一指籮筐中那些最簡易的方孔紙錢,“最多這種,燒千張,夠仁至義盡了。坐。”

易明堂也不見外,一撩長衫下襬,坐到他對面的矮板凳上,金叔擦了擦手問:“那份紙衣真是你訂的?”

“是。”

金叔一愣,似乎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多話,只是輕嘆了口氣,起身一瘸一拐進屋,真個拿來一幅藍紫相間的紙衣,雖然材質是草紙,可樣式居然是挺講究的長衫馬褂,馬褂扣扭處做得精緻,下面寫著三個字“潘家銘”。

易明堂接過,金叔坐到他對面,繼續專心致志貼錫箔,哼唱一樣道:“潘家銘,南海人士,現年三十有二,潘家排行第三,坐擁良田千畝,生意做到南洋,嬌妻美妾俱有,唯獨子嗣不旺。”

易明堂隨意撥弄著紙衣,道:“不用告訴我這些,來點堅料。”

“他家四姨太最得寵,交際應酬最在行,燈紅酒綠長相伴,佳人月下多風光。”

“在哪?”

“六國大飯店。”金叔一邊做活,一邊道,“每個月初,第一個禮拜六晚。”

易明堂皺眉:“怎麼又是六國大飯店。”

金叔瞥了他一眼:“也許人家四太太喜歡,別問我。走下規矩。”

易明堂依言,伸腳把一個燒紙錢的銅盆踢過來,拿起小桌上的一盒洋火劃亮了,將寫有“潘家銘”三個字的紙衣點燃,丟進盆裡,又趁著那點火,順手拿了金叔桌面上一疊紙錢,一張張慢條斯理地丟入火盆內。

火一下燒了起來。

“金銀財帛,綾羅綢緞,買定黃泉一條路,潘家三爺走得當,多燒一沓,”金叔聲音沙啞,“省得被孤魂野鬼搶了去。”

易明堂依言又拿了一疊紙錢在手,火光搖曳之中,他的聲音低不可聞:“金叔,我家裡那些人,你逢年過節的沒忘燒點錢吧。”

“關我鬼事,這是你孝子賢孫該做的,我不過剛好賣元寶蠟燭,賣不掉的燒點不要浪費,可不是要做好人。”

“這些話你敢對著我老爸講?”易明堂嗤笑,“信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