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序的陣型也在衝擊之下大亂。
尤其是裡面老頭老太太們,他們根本不敢下手,要是遇到個青壯年大家還能打一架,可現在只能被動捱揍。
“大爺,大爺,怎麼回事兒?”
“哎呦,您別動手,有話好好說!”
人群裡,剛剛才上任兩天的差人縮頭,硬捱了一棍,滿臉委屈:“爹,是我,是我!阿龍啊,你不認識啦?”
“揍的就是你這個王八犢子,你給我過來!”
枯瘦的老漢手裡的扁擔舞的虎虎生風,一個跳劈:“叫你他孃的不停話!老子打你還敢跑?你給我站住!”
混亂擴散開來。
李白呆滯的看著這一切,卻聽見牆頭上傳來的口哨聲。
大長老。
“愣著幹什麼?”
鬱悶的坊主瞥著他,沒好氣兒的催促:“走啊,怎麼,真等金吾衛出動來抓你啊!走!”
“多謝!”
李白拱手,再顧不上客氣。
機關巨人踏著人群中擠開的通路,跌跌撞撞,小心翼翼,狼狽又踉蹌的衝向了遠方。
只留下大長老坐在牆頭,看著下面混亂的場景。
撓頭。
這一次,坊主恐怕真的沒得做咯……
“你們這群傢伙搞什麼!難道真得想要造反麼?這可是敵襲,敵襲!”
剛剛趕到的指揮者欲哭無淚,氣的跳腳:“你們還打什麼,停下,停下……金吾衛呢?這都快一刻鐘了,金吾衛那群王八蛋去哪兒了!”
此時此刻,金吾衛戍所,大門之後。
無數披甲的戰士手握刀兵、弓箭,鏖戰一生的悍卒們已經結成了軍陣,只要一聲令下,就能夠奔赴戰場。
不,早在半刻鐘之前,他們就應該出發了。
可現在,他們的面前,卻有一座看不見的高牆。
就在大門之外的臺階上一個魁梧的身影,背對著他們,坐在門檻上,靜靜的仰望著遠方的動亂和喧囂。
一言不發。
再三催促之後,指揮的衛長急得跺腳,“程大人,十萬火急,您就不能換個地方麼?萬一有個什麼好歹……”
程咬金沒有回答。
垂眸,看著手中那一支已經枯萎開敗了的牡丹花。
哪怕是每天按時澆水,用心的去看護,可當花卉們離開自己真正的養育者之後,便不會再綻放光彩。
“你知道麼?行儉,我曾經有一個朋友。”
程咬金突然說:“他一直沉默寡言,不敢和別人說話,看起來憨憨傻傻。在落魄的時候,他孤獨的坐在路邊,想要讓人幫幫他,可往來的行人那麼多,他卻連求救的勇氣都沒有……
前些日子,他同我不告而別,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可是我想要讓他知道:我的家門始終為他開啟,長安城裡也一定會有他的花……
現在看來,他多半沒辦法回來了。”
他沉默了很久,輕聲說,“我很想念他。”
就那樣,在溫柔的風中,他抬起手,任由枯萎的花瓣飄蕩在風裡,飛向了遠方的天空,像是迴歸家鄉那樣。
再見了,我的朋友。
願你在沒有痛苦的地方安詳長眠。
那一瞬間,黑暗中,盧道玄悄然睜開了眼眸。
在他的頭頂,那一顆坊市核心已經化作了血紅,數之不盡的怨恨湧動在其中,像是泣血的烈日那樣。
照亮了蒼老的男人,還有他身後那黑暗中龐大的猙獰的輪廓,一盞盞猩紅的光芒接連不斷的浮現。
此刻,大地之下,千百條手臂緩緩的展開,恰似要把握天地的運轉那樣。
奮力握緊。
自上而下的,釘入了長安的傳動層之中,於此,下達了掌控一切的御令!
大地轟鳴。
震顫。
宛如黃泉翻湧那樣。
整個長安都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劇烈震顫。就在正上方,馬球場上,所有的比賽者都僵硬在原地,愕然四顧。
觀眾臺上一片混亂,人群四散。
可就在這個時候,大地崩裂出了一道道縫隙,在寬闊的球場正中,蔓延!就像是地獄的門扉終於開啟。
無數蠕動的肢體從其中浮現,數之不盡的傀儡從其中奔湧而出,那些失控的行屍們癲狂的攻擊著觸手可及的一切。
轉達著這一份來自十四年前的恨意。
用最直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