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漾一個字一個字,懇懇誠誠,沒含糊地交代了他所有腦殘事,陳褚戈即使沒看她也能感受到她渾身上下表露出來的那一點真。
他挺想風輕雲淡地開口說一句:“哦,沒事。”只是喉嚨又癢又痛,不想說話。嘴唇重重的張不開,兩側的臉也有點腫痛,跟他小時候跟人打完架一模一樣,像是剛剛被人扇巴掌以後的後勁兒。
口腔裡好像被尖銳的東西扎破了皮,冒出的血珠站在牙齒上,嚐到幾絲淡淡的血腥味。
龐一明趴在牆後,偷看到褚爺人聽的臉都綠了,生怕待會血濺三尺,馬不停蹄地去廁所把剛提上褲子的李紹拉出來。
“為什麼討厭我?”陳褚戈垂眸啞聲。
他看著遠方,風從袖口灌進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有一絲事到臨頭仍然殘留的不死心,更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執著些什麼狗屁。
方漾細細的手指尖扣下身後瓷磚上的一點塵垢,神情沒來由地有點緊張:“唔?”
陳褚戈微低的聲線宛若遊絲,聲音太小,她幾乎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
“算了。”
陳褚戈緩慢地轉身,沒人看見的臉上面無表情,手指幾乎握不住。
“那個——陳褚戈。”
女孩的聲音清脆響亮,像是黃鶯啼歌,在他即將死心的時候叫住他。
陳褚戈指尖微動,像是要去抓住一些東西。方漾跑到他面前,支支吾吾地問:“那個球拍,你能跟李紹說一下,儘量快一點嗎?”
陳褚戈:“……”
-
下午放學。
廁所,洗手檯。
進出的人來來往往,最後只剩下一個男生。
陳褚戈抬起頭來,睜開眼,雙手撐著洗手檯檯面,微微前傾。
面盆裡積滿清水,倒影出他的樣子。指縫流出的冷水一串串往下滴。
一整天了,他心不在焉一整天了。
髮梢“滴答滴答”滴著水,順著額頭滑進眼睛裡,發澀。
“陳褚戈,”他眼尾含著冷涼,盯著水裡晃動的人臉,低聲地說了句,“有點出息,別犯賤似的,再忍不住去看她。”
洗手間一片安靜,籠頭裡的流水聲嘩啦啦地響,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聲音。
陳褚戈肩膀倏然一塌,低垂下頭,又撩了把水拍到臉上。
似乎是沒人,他可以卸下偽裝,又或者是因為太冷清,他覺得疲倦,頹喪地嘆了口氣。
霎時,男生懨鬱地衝水裡打了一拳。關掉水龍頭,手按在上面,頭往下,背弓起來,悶聲說了一句——
“怎麼辦,老子不想有出息。”
水花四濺之後,依舊只剩下滿室壓抑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