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往他臉上抹了許多炭灰和鮮血,“我會去亂葬崗找你,你一定一定要在那裡等我,千萬不要亂跑。”
太子表哥看著她,慢慢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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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驚落從狗洞鑽出來以後,便跟著驚慌失措的百姓往城門口跑去。
若是叛軍攻破了淮都,城門就會立刻被封鎖,到那時她就出不了城了。
以她的身份,還有她這張臉,留在淮都就是任人宰割。
前世她有長公主掩護,可如今她只有自己。
更何況,亂葬崗在城外,她必須出城,才能找到表哥。
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食言。
宋驚落的衣裳又被火燒破了不少,比剛醒來時看起來還要狼狽。她的小腿被砸出了大塊青紫,有鮮血不斷從傷口汩汩而出。
但她恍若渾然不覺。
她拼盡全力地跑著,但還是晚了一步。
叛軍已經到了淮都的城牆下。
為首的是宋琢和他擁立的新帝。
城門大開,嘉禾長公主周蘅獨自一人站在城門口。
宋驚落到時,她已經將長劍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宋驚落混在人群裡,忽然覺得這條路格外長,不管她怎麼跑都跑不到終點。
宋琢的眼眸映著周蘅決然的表情,他自始至終都保持沉默。
周蘅看著眼前的叛軍,忽然笑了:“宋琢,你我多年夫妻,成親前相看兩厭,成親後同床異夢。你有你的堅守,我也有我的責任。我是大齊的長公主,殉國第一人,非我不可。今日我血濺當場,你們若敢傷城中無辜百姓,必要背上千古罵名。”
她將手中的玉璽扔到身前,悲涼笑道:“玉璽在此,儘管拿去,別再屠戮無辜的人了。這叛國的名聲,今日,就由我來背!”
她說完看向自己的夫君,說道:“宋琢,我死後二十年,你都不要來見我。九泉之下,給我留一片清淨之地。”
說罷,她轉過身,面向淮都的城牆,面向慌亂的百姓。
她目光堅定地舉起劍,乾淨利落地劃破了自己的脖子。
鮮血噴薄而出,周蘅漸漸倒在地上。
染血的長劍掉落在宋驚落腳邊,她低下頭,看著血珠從劍刃上滴落在地上,浸溼了無數灰塵。
城中的百姓紛紛跪下,朝著她的方向磕了幾個頭。有人用哭聲歌頌著她的偉大,也有人用痛罵指責她的懦弱。
但周蘅沒有再看他們,她充血的目光忽然轉向宋驚落,用口型無聲地說道:“明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到……到冀州去。”
說完,便徹底斷了氣。
明成,是她前世的封號。
宋驚落張大了嘴巴,卻沒能發出聲音。黑暗一寸寸向她圍攏,她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
她的身體忍不住搖晃了兩下,站在她身側的一個婦人見狀,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
因為這個舉動,婦人被她的婆母眼神警告了一番。
宋驚落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她作出一副好奇的表情,問那個婦人:“長公主和宋琢有孩子嗎?”
前朝的幾位皇帝子女不多,不存在很複雜的關係,所以百姓對皇室的事情還算清楚。
婦人聞言搖搖頭:“是有過一個孩子,可惜幾年前走丟了。”她有些惋惜地嘆息一聲,“若是那個孩子還在,宋琢應該就不會謀反了吧。”
宋驚落嘲諷地輕笑兩聲,隨即點頭道:“明白了,多謝。”
所以這一世,根本沒有什麼明成郡主。
可週蘅剛剛卻叫她明成。
唯一的解釋就是,周蘅也是重活一世之人。
周蘅隱瞞她的身份,應該是為了讓她不被新帝追殺。
即便重來一次,她還是選擇了自刎殉國。
宋驚落不明白為什麼。
她又看到宋琢動作僵硬地下了馬,走到周蘅身前,慢慢俯下身,將她抱了起來。
宋琢橫抱著她轉身,一步一步地步入黑暗之中,直到消失不見。
宋驚落並不擔心,因為她知道宋琢一定會安葬長公主。因為前世他在長公主的陵前自盡了,不知是因為愧疚還是什麼。
周蘅的死對於叛軍而言,不過是一個小插曲。大勢所趨,勢如破竹,如今已經沒有人可以擋在他們面前了。
叛軍入城,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安撫和疏散了驚慌的百姓。
但是城門被叛軍嚴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