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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裡時,他揮筆寫下日記,以抒胸中感慨:“德國人經營的炮臺,其用意,固在以此為遠東根據地,立軍事上不拔之基,誰料成敗無常,圖人尤其是不可靠的事業。而今一個青島竟兩辦移交,仍歸故主了。此可以為今帝國主義者殷鑑,而不可為中國人之光榮。還有許多這樣的地方在外國人手中,何時收得回來?一身都是恥辱,何時清洗?曾否記憶?”

盧作孚為青島的迴歸而高興,卻依然擔憂,這回歸的土地會否再次被外國人霸佔?當他考察完東北後,這種心境便越發沉重起來。

哈爾濱火車站,人頭攢動,混亂喧囂。

朱正漢好不容易排隊到售票視窗,用“哈大洋”銀票買到火車票,氣憤道:“媽的,中國的地盤上卻不能使用中國錢幣,這他媽啥子世道?”

盧作孚一行6月26日到達東北後,先後參觀了大連、旅順、瀋陽、長春和哈爾濱,現在,又自哈爾濱乘火車返回長春,他們這一路不少時間都是在火車上度過的。初次在長春火車站購票時,才曉得,由長春向南乘坐的是日本人經營的南滿鐵路,得使用“金票”;而北上去哈爾濱卻又得使用俄國人的“哈大洋”銀票,所以,只好多次忍氣兌換錢幣。這班返回長春的火車是夜行車,上車後,已經是後半夜了。火車“咣噹咣噹”行駛,盧作孚一行人擠站在人群裡,身子隨著行駛的火車搖晃。昏暗的車燈光下,盧作孚只好一手護著行李一手拉住頭頂上的護欄打盹。

這一路的辛苦他可以坦然接受,惟那心裡的辛苦使他艱難承受。

他們這考察團自青島去大連乘坐的是日本人的海輪,依然買的是三等艙票。旅客多而混亂,上船後,連擺地鋪的插針之處也沒有了,只得等裝完貨物後,在貨艙口的蓋子上歇息,然四周早已圍滿中國旅客。剛蓋上貨艙蓋,人些就爭著往蓋子上扔鋪蓋。程心泉也往上面扔鋪蓋,卻跟中國旅客發生了爭吵。幾個二等艙的日本旅客抱手走過來看笑話,指指點點。盧作孚很感無奈,就制止住程心泉,帶領了考察團人員到艙口邊的樓梯下擠坐。輪船沿海岸線行駛,看著岸邊荒涼的山東半島,想著船上中國人的境遇,他心中好生哀涼。船快到岸時,茶房鳴鑼,又把三等艙的旅客叫到甲板上清點,又是船醫閱兵似地走了一圈。一個船上的日本職員走過來,盯盧作孚一行,問,你們是什麼人?到那裡去?從那裡來?盧作孚給他看了團體名片後,他依然問其姓名、職務、到大連何處考察?如同審問犯人。程心泉憤言,大連這塊地方到底是哪個的?朱正漢眉頭倒豎,狗日的小日本,竟然如此防我中國人。盧作孚也怒了,他日本人是賊,心虛!就在日記本上疾書:“天堂地獄,還在哪裡去尋求?只在一個船中,隔一層艙而已。無辦法的中國人,只知打戰火是事業,將陸路良好的交通津浦、平漢兩線無端梗斷,又將本國的海運商船儘量作軍用。讓本國人通通送錢到外國船上去進地獄。本來便非他們所願,說來痛心而已,有什麼用處?”更深感發展國人自己的船運之迫切。

中國人間有爭執,中國人間也有真誠相助。

考察團抵達大連後,盧作孚去拜訪了周善培先生。周善培字孝懷,系四川“五老七賢”之一,盧作孚從未與他蒙面。55歲的周善培先生對盧作孚一見如故,作孚,早在四川保路運動時我就注意到你了,你了不起!周善培領他們參觀了港口事務所,登上屋頂時,遼闊無際的渤海和整個港口一覽無餘。盧作孚檢視過地圖,曉得大連港在我國地圖那“公雞腦殼”的“耳垂”上,北挨瀋陽,西望天津,南對山東,東臨朝鮮半島,再往東則是日本了。經周善培一番講說才曉得,大連港這些通往世界各國的輪船多半都是日本人的,港口的3

000多職工絕大多數也都是日本人。請來的一名日本職員介紹了埠頭的情形,知道這港口事務所是日本的滿鐵會社經營的。

“咳,日本人以滿鐵會社為中心,取得了我東三省無限的利益。”盧作孚痛惜道。

“倒是。”周善培痛心道,指碼頭堆積的貨物,“你看,那些都是我東三省出產的礦物和糧食。”

“我東三省地富產豐啊!”盧作孚說,心想,日本人盡找便利,表面呢是購買,實質是掠奪。

那日本職員滔滔不絕介紹,對我中國碼頭的事情詳舉無遺。盧作孚聽著,心想,日本人是何等留心問題、留心事實,而眼下中國不少的機關職員,只知道自己的職務,或連職務亦不知道,絕不知道事業上當前的問題和問題中的各種情況。實在是可悲可嘆。

進到日本人辦的“蒙滿資源館”參觀時,盧作孚看得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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