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月氣得直抖,幾乎要立刻衝出去質問清楚,被墨蘭攔下,“公主,您冷靜點,您現在去找大王,就真的中了他們的奸計了。”
她以為,韞月是要去見梁王,求梁王不要讓她去和親。
大王?
韞月慘然一笑,又想起王后那句話。
——你父王最疼愛你,若沒有他同意,沈大公子怎麼敢退婚。
這是不是也意味著,沒有父王同意,沈嘉泓怎麼敢提出讓她和親?
韞月很想像那天一樣,不顧一切地跟父王要一個答案。
可那天她就沒有見到父王。
她已經好多天沒有見到父王了。
韞月頹然地跌坐下去。
已經被捨棄過一次的人,哪裡有勇氣再去面對血淋淋的真相。
只要她不去問,父王……就不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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韞月沒有再出門,仍然不死心地繼續翻閱列國史書和兵書,期盼著能有應對的辦法。
可即使她足不出戶,也總有人找上門來。
一開始,是在她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
“公主,求您了,您一向最善心,求您救救奴婢的哥哥吧,他在邊境守城,萬一宋軍打過來,他就沒命了啊。奴婢就這麼一個親人了,奴婢捨不得他!求求公主了,只要您嫁給宋王陛下,咱們梁國就平安了。”
還有家人就在邊境討生活的,一旦宋梁開戰,最苦的是這些無法逃離的百姓。
後來,她的好友也來求她。
“公主,我知道自己實在沒臉跟你說這些,可大王已經下令,讓我夫君去邊境守城。我,我才剛診出身孕,我好怕,怕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爹爹,那我可怎麼活啊。”
最後,那些姐妹們,甚至宮妃們都來勸她。
“就算不為別的,想想你自己,想想你弟弟啊,他才不到四歲,沒有親孃庇護,若是你這做姐姐的也不幫他,又失去大王寵愛,他將來還能有什麼前程?”
所有人都勸她答應和親。
彷彿她不答應,就是梁國千古罪人!
可和親若是有用,又怎麼會有那麼多諸侯國被滅?
千百年的歷史還不能讓他們明白嗎?
那不過是自欺欺人、飲鴆止渴罷了。
倒不如想想如何強兵強國,讓宋國不敢攻打。
是了。
是她糊塗了。
強兵強國,那多難,那多累?
安逸百年的王室貴族,哪裡肯吃這種苦。
梁國守城將軍被俘,被吊在城牆上示眾,此等辱國之事,都激不起他們半分憤怒,他們根本不會想著舉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國家,他們只是害怕宋軍的鐵蹄會踏破城牆,會毀了他們紙醉金迷的生活。
他們但凡有一點血性,就會想到宋軍都沒糧草了,怎麼可能攻打宋國?
一群沒有熱血雄心的男兒,一群貪生怕死的懦夫。
她卻要挺身而出,去守護這些膽小如鼠之輩。
憑什麼?
和親毫無意義,她亦守護不了任何人。
但是,也沒有人再守護她了。
事到如今,她才終於明白那日父王“不忍”的眼神。
不是不忍她被退婚,未婚夫另娶她人,而是不忍她去和親。
然而再不忍,也還是捨棄了她。
日落西斜。
那日梁毓靈提著裙襬哭著衝進來說父王不要她了,輾轉才不到十天,父王是不要她了。
韞月背靠著廊柱,閉上了眼,任日光遍身,也驅不散滿心傷寒。
她了無生趣地說,“墨蘭,你去告訴父王,我願意和親。”
如果這是父王希望的……
願以此身報父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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韞月沐浴後來到窗前,夜色濃重,院子裡一片漆黑,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只有屋簷下懸掛的燈籠帶來一點光亮。
只是這樣尋常的夜色,往後餘生,卻不得再見。
便連這吵人的蟬鳴,已經開始讓人懷念。
墨蘭用棉布幫她擦著頭髮,一下一下的,比往常更細緻緩慢。
空氣似乎都很凝重,讓人一聲不敢吭。
韞月鼻子一酸,差點又要落淚。
她輕輕吸一口氣,如若尋常地問道,“墨蘭,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墨蘭手上一頓,也如尋常一般輕聲答道,“奴婢能有什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