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
“娘是個沒用的,只能陪你這麼久。好在,你已經長大了,也快娶王后了,我聽說,那是個很好的姑娘,溫柔善良,知書達理,又與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將來能有這麼個知冷知熱的妻子陪著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宋亦潯沉默了會兒,“母妃若是撒手,我要守孝三年,怕是成不了親。”
安太后聽了這話猶如遭了驚雷,急得連頭都抬了下,只是氣力不夠又倒回去,她一口氣沒喘上來就急著說,“你父王薨逝,你尚且以日代月,娘死了,你照著做就是,哪裡用三年!”她急促地說了這麼長一段話,幾乎力竭,眼睛都快閉上了。
“父王有三十餘子女,每人以日代月,已經夠三年,母妃只有我一個孩子,我自然也該守足三年。”宋亦潯平靜地說。
“怎,怎麼能,這麼算?”安太后又急又心疼,真是撐著一口氣把話說完,“潯兒,娘知道你孝順,可你要知道,你的王位,是你父王傳給你的。”
“不。”宋亦潯靜靜地看著她,“他知道只有我能完成他的霸業,是他求我的。”
不然他根本回不了宋國,母妃也不會被沉冤得雪。
“潯兒……”
“我知道母妃一心盼著我娶妻,所以,請您務必保重身子。”
那勺藥終是喂到她嘴邊。
安太后滿眼痛惜。
她知道宋亦潯這樣說,無非是希望她能好好活著,但她也知道,他既說得出,就做得到。
可這世界,君為臣綱,夫為妻綱,哪有給母親守孝超過父親的?
他真的會被天下人唾罵死的。
不,不可以。
為了潯兒,她不能死。
她至少,還要再拖三年!
·
宋亦潯的回信,三天後送到綠保和陳牧手裡。只是事涉公主,為求公正,綠保把韞月也請了過來,當著三人的面,開啟信。
薄薄的信紙上只有六個字,鐵畫銀鉤,力透紙背,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氣。
卻見上面寫著:
孤安排的廚娘。
韞月心頭巨石終於落地,那一口憂懼的氣卸下,渾身都發軟了。
天知道這幾日她一面懸著心,一面還要若無其事有多難熬。
眼下,幸好宋亦潯還沒有狠辣到把那口安插密探的鍋扣在她頭上。
儘管他可能又是別有居心,至少目前她絕對安全了。
韞月是鬆了口氣,綠保是又驚又喜,他就說嘛,公主怎麼可能做那種事,他敢給公主作保實在是太正確了。
而且啊,既然是主子安排悄悄的廚娘,可見主子面上不待見公主,心裡邊是真的把公主當恩人對待的。
公主的好日子啊,在後頭呢。
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看了眼瞳孔巨震的陳牧,鼻孔重重地,“哼。”
陳牧被這一聲哼,顯些臊得立馬挖個地洞鑽進去。
他怎麼能想到,這事居然是他們冷酷無情、殺伐殘暴的大王做的呢。
他絕沒有任何懷疑大王是在替華昌公主的意思。
但他突然想到,大王為何要這麼悄悄地做?
那日,是他攔住了華昌公主的所有侍從!
他幽怨地看了眼眼前戴著面具的送信人,那倆廚娘說帶她們走的人戴著面具……
都是他逼得大王只能暗地裡送人回來啊。
他到底都幹了什麼蠢事啊!
明知道綠保就是大王肚裡的蟲,他都敢拿人頭替華昌公主作保了,他為什麼還要質疑?
大王的回信只有六個字,但字字如刀,刀刀都在砍他的頭。
他真已經死了百八十次了。
他也不知出於什麼心情,幽幽地看著韞月,“公主,早就知道了?”
韞月含蓄點頭。
陳牧汪的一聲差點哭出來,“那您怎麼不說啊?”
韞月似乎微有疑惑,“我說了,你會信嗎?”
他當然!
不信啊。
誰會相信他們那個心狠手毒的大王還能幹出偷摸摸給人送廚娘的事啊。
哪怕事實擺在眼前,他都很想問一句:大王你是不是中邪了!
送信的面具人圍觀了一會兒,才看向韞月說,“公主,借一步說話。”
韞月眼睫輕顫。
宋亦潯才替自己澄清,此人又算客氣,莫非要她當個什麼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