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松俯視著許慕青，看著她依舊蒼白的小臉，再配上她小心翼翼的語氣，看起來楚楚可憐的，想要拒絕，卻有些不忍心，左右為難之間。卻聽許慕青接著說，“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的。那我就自己待在這裡。”許慕青見他猶豫那麼久以為他是不肯了，自己找了臺階下。

話是這麼說，可是程向松分明沒看到許慕青剛剛發著亮光的大眼睛，此時明顯的暗淡了下來。看到她這個樣子，程向松差點就答應了，還好尚存的理智及時阻止了他。

這裡雖然是醫院，但是孤男寡女的，他終究是不太適合留在這裡過夜。於是再三斟酌他還是冷著臉回答道：“不能。”

“好吧，不能就不能，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許慕青有些垂頭喪氣地低聲說了一句，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雖然她本來就沒抱太大希望程向松能夠留在這裡陪她，可是真聽到他拒絕了，她還是有些難受，今晚她就真的要自己一個人在醫院裡過夜的。自己一個人就自己一個人吧，又不是第一次只有自己了。許慕青在心裡面安慰著自己，人總是要長大的，不能總依賴著別人。

“先吃飯吧。”程向松看著許慕青神情落寞的樣子，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好。”許慕青小聲的回答道。先填飽肚子吧，別的事情推後再說。反正她也是真的餓了，於是開始一口接一口的往嘴裡塞著粥。

許慕青吃的很快，但是吃相很斯文。程向松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整間病房裡只有許慕青吃粥動作中產生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許慕青被看得一些不自在，再加上氣氛實在安靜地過分，許慕青嚥下口中的粥試圖找個話題聊一下，“程大哥，你吃飯了嗎？”

程向松：“吃了。”吃的是窩頭，家裡實在是太窮了。許慕青吃的米粥都還是原本買給他媽媽吃的，家裡也沒有多少大米了。他之前那麼早就上山看陷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想盡快捉點獵物去黑市賣點錢，才能買糧食把家裡大米續上。只是沒想到抓到獵物，反而撿了個人。

他不是沒想過也給許慕青吃普通的粗糧，但是如果不是因為他在那裡做了陷阱，許慕青也不會摔成這樣，而且作為一個病人，應該吃好一點的。還有就是他覺得許慕青這麼嬌氣的人，不應該只吃那些粗糙的糧食。剛好他之前存下的一點錢現在也派上用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動了惻隱之心，怎麼看許慕青就覺得她怎麼可憐。

他在村子裡經常見到許慕青都是自己一個人，而其他那幾個之前好像都把她排斥在外。而且這個月來還特別明顯了，經常都是那幾個知青在前面走走說說笑笑，而許慕青只是跟在他們後面不言不語的。只是許木青一直沒有發現，其實他不止那次她在地裡哭時見過她，最後這幾次都是她沒有注意到他而已。

看著許慕青，他總會想起以前的自己。那時候他父親剛去世不久，她母親還來不及悲傷就要用一己之力撐起這個家。十歲出頭，經常被村裡的同伴們欺負。一開始他長得還比較瘦弱，所以毫無反抗之力，後來長大一點他能夠反抗之後，那些同齡人就再也沒有理過他了，有好幾次他想走過去跟他們一起玩，卻沒人理他。

後來再長大了一點，他也明白了自己是不受歡迎的。而那個時候他也沒有時間在出去玩了，他已經是個大孩子了，要努力幫忙養著這個家養活自己。再後來他終於成年了，可是他母親卻累倒了。他以為人生有了希望，這時母親的病倒才讓他知道，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似乎都沒有什麼了。

兒時那段被人欺負的記憶似乎也淡忘了。後來他變賣家產，掏空了家裡所有的積蓄。母親才漸漸的好了起來。但是身體已經垮了，不能幹活了，他便開始跟著村裡的老獵戶一起上山打獵。後來雖然不算過得多好，但起碼也活下來了。他本以為他已經不在乎那段被人欺負的日子了，可是看到許慕青有著跟他差不多的遭遇時，他才發現這段經歷已經刻在他的心上，永遠也無法遺忘。

因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他不能摻和他們知青之間的事，所以他才想儘可能的對許慕青好一點。

“吃的什麼？”許慕青順嘴一問。

“嗯？你吃你的就行了，不用管我吃的什麼。”程向松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許慕青見他不願意說出來，不用想也知道極大可能也是那種粗糙的窩窩頭。她也是這個時候才想起，程向松家庭條件不是怎麼好，怎麼還能讓她吃上那麼濃稠的粥呢？現在的糧食可不便宜，特別是這種細糧。這樣想著香噴噴的米粥，已經讓她食不下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