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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蘇庭月

在青山醫院接連撞壁後,曾白鞏和姜宗元的運氣似乎好了些,從醫院出來時,雨就小了,等到吃完晚飯,外面的雨已經完全停了。

姜宗元和曾白鞏一人拿著一把鐵鏟,靜悄悄地出了門。

山裡睡得早,這時候家家戶戶差不多都睡了,月亮漸漸升起來,溫柔安靜地灑滿大地,枝頭葉梢上的雨珠閃著晶瑩的光,被路過的行人一蹭,搖搖晃晃顫了幾下,滑進緊密厚實的衣料裡。不知名的蟲兒在草叢間藏匿跳躍,發出陣陣啼鳴,顯得周圍的夜,更加安靜了。

浸了水的鞋子,踩在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當這種聲響到達姜宗元曾經指過的那個山頭時,曾白鞏和他也到了目的地。

這兒不虧是姜宗元說過的墳地,一個個隆起的山包靜悄悄地立在林間,有新有舊,有大有小,有的用磚塊壘出了墓穴,豎起了墓碑,有的只是黃土一捧,經年曆月遭風雨侵蝕,被削去大半,只剩下一個不太規整的突起。

除了清明冬至拜祭,姜宗元極少來這兒,更少在夜晚來這兒。一想到這兒地下不知埋了多少屍骨,他心裡就有些發怵,恰好一陣風颳過,樹影簌簌晃動,更是驚的他心頭一跳,忍不住抱住了自己手臂。

他下意識地去看旁邊的曾白鞏,卻見他扶著鐵鏟站在一顆樹下,默默看著林中山坡上的墳壘,樹葉縫隙漏下的月光照到他的臉上,沒有驚懼,卻有一股淡淡的悲傷。

姜宗元莫名被感染,感到一股澀然漸漸浮上心頭,倒是將他心裡的害怕沖淡了。

“在哪兒?”

過了一會兒,曾白鞏扭頭問他,姜宗元這才回神,指著一個方向點頭。

“就是這邊。”

姜宗元當初沒太敢往山上去,直接將人埋在了半山腰,他帶著曾白鞏一路找過去,直到一個剛挖不久的新墳包處停下來、

“就是這兒了,因為我也不知道她具體叫什麼,也沒法子給她立碑,但想著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好像有些孤單,就在附近挖了幾棵野花,栽到了她的墳邊。”

“本來還以為活不了,沒想到竟然活了,還長的這般好。”

曾白鞏順著姜宗元指的方向,自然而然看見那座新墳旁邊長著一叢野花,白色的,小小的,像從地裡剛鑽出來似的,鮮嫩純潔,花瓣上還沾染著晶瑩的雨珠。

曾白鞏盯著那簇野花靜靜看了會兒,沉默地拿起鐵鏟開始挖土,姜宗元見狀,也趕緊加入幫忙。

一個多月前才挖過的地方,浮土並不緊實,加上下了雨,更加好挖,曾白鞏和姜宗元兩人聯手,忙活了一陣子,就將墳上面的土清開了,露出下面一方黑色的棺木。

哪怕是自己曾經親手安葬的棺木,再次看見,姜宗元依舊忍不住雙手合十,暗念幾句“打擾打擾,阿彌陀佛”。

曾白鞏卻沒那麼多禁忌,徑直跳了下去,等到姜宗元聽見動靜睜開眼睛時,那一扇館蓋已經“轟隆”一聲被推開。

曾經嬌嫩無比的美人,沉睡在地底一月有餘,香肌雪膚早已消亡殆盡,香雲紗繡花白裙虛虛遮住白骨,不時還有蟲蟻飛竄,惡臭盈鼻,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姜宗元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偏過身去彎腰做嘔。

站在棺邊的曾白鞏沒離開,他目光一寸一寸的從棺中屍體上掃過,直到看見一處銀亮,俯身上前取下。

姜宗元晚上吃得東西差不多都吐出來了,餘光注意到曾白鞏的動作,定睛去看,才發現他從棺裡撈出了一樣東西。

“對對對,就是那個鏈子,”他抬手指道,“我之前看她脖子上戴著,埋葬的時候就給她帶進棺材裡了,看著還挺漂亮的,就是底下掛著一個鐮刀,挺滑稽的。”

“不是鐮刀,是月亮。”

曾白鞏糾正他的話,對著天空明月,高高舉起手裡捏著的白金絲鏈子,鏈子底下懸著個彎刀似的銀色墜子,閃閃發光,儼然是一輪縮小版的皎皎月牙。

靜靜盯著那輪月牙看了片刻,曾白鞏猛的闔上眼睛,抿緊嘴巴澀然道。

“因為她本名蘇庭月,是蘇公館裡的五小姐,最受寵的小女兒。”

同一輪明月下的青山醫院,趙院長正坐在一堆報紙之間。他平日裡沒有看報的習慣,但同醫院的一位醫生同事有。在曾白鞏姜宗元離開後,他立即去找了那位同事借報紙。

那位同事家裡最近下雨返潮,看過的報紙都用來糊牆了,聽到趙院長要借報紙看,連忙回家將牆上糊的報紙重又撕了下來。

所以,此時的那一堆報紙又溼又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