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盛從小就長得很好看。
他聽得最多的話是與容貌相關的。他接觸過的人基本上都會提及他的臉,然後圍繞他的帥氣展開話題。
從他記事開始,幾乎每個人都熱衷於為他找物件。他們擔心他長得太帥,到了該結婚的時候找不到滿意的結婚物件。
在他還完全不理解結婚這一社會性行為的時候,就已經對“結婚”兩個字產生了深深的厭惡。
他最煩的,莫過於給他找結婚物件的人和有可能跟他結婚的人。
那個叫田壽的光頭,不止一次當著他的面誇奚午蔓,說她與他有麼合適,以至於他一聽見奚午蔓三個字就打心底討厭。
偏偏,奚午蔓還有一張很好看的臉,這讓他更討厭了。
他接觸過很多女生,基本上都是世俗意義上的美女。
雖說並非每一個都很傲慢,但他還是由於不算少數的漂亮女生那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傲慢而產生了偏見:漂亮的女人都認為別人對她感興趣,每個男人都會對她獻盡殷勤以博她歡心。
即使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經意識到他討厭的不是女人本身,而是女人會帶給他的捆綁與束縛——包括但不限於道德與生活——他也已不在乎一個女人是否仗著姣好的容顏而傲慢,而當他意識到某個女人有可能與他沾上關係,他還是近乎本能地儘量與對方保持距離。
奚午蔓莫名很理解他,可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她為什麼會感同身受。
從住處到A市大排檔,樓盛破天荒斥巨資打了個車,由於任教授催得很緊。
A市大排檔中餐館裡座無虛席,室內充斥著很熱的人氣,一進門就能感覺到一股熱浪,混雜著海鮮、燒烤、酒精和各種炒菜與小吃的氣味,將風雪與寒冷拒於門外。
男人與女人旁若無人地划拳、大口喝酒,葷段子伴著意味深長的笑聲,有人羞紅了臉,有人則是出於惱怒。
奚午蔓跟在樓盛身後,擠過人群,在一個靠牆的角落找到任教授。教授已微酡,還有人在往他被子裡倒熱啤。
教授忙著起身招呼大家擠一擠,為奚午蔓和樓盛騰出位置來坐下,沒來得及阻止杯中的酒滿上。
不知是剛剛下車,還是四周的人實在太多,鬧哄哄的,搞得空氣不太好,奚午蔓胃裡一陣不適。
任教授看出奚午蔓的侷促不安,提高了嗓音,分明是在問她,卻像是說給同席的其他人聽:“午蔓沒來過這種地方?”
奚午蔓不曉得任教授為什麼突然這樣問,一時不知怎樣回答才合適。她乾脆沒有言語,只扯出一貫的禮貌微笑應付。
微笑適用於應付絕大多數客套話。
任教授又不可能真的關心她是否來過這種地方,或來過幾次,他不過是想找點話題,讓氣氛沒那麼尷尬。
但奚午蔓不想跟他聊這個話題。
“來,您哪,喝杯酒暖暖身子。”任教授把一杯橙香熱啤遞到奚午蔓面前。
奚午蔓連連擺手,說:“對不起,教授,醫生讓我忌菸酒跟生冷辛辣的食物。”
“噢,瞧我,真是老了,就喝了兩杯,記性就差了。您見諒見諒,我忘了您剛剛出院。”任教授轉手把酒杯遞到樓盛面前,樂呵呵地又說,“那這杯酒,就麻煩您喝了。”
樓盛試圖拒絕,任教授直接把酒杯放他面前,說:“我知道您很少喝酒,但今天情況特殊,而且這酒不醉人。”
席間有人跟著起鬨說“對,不醉人”。
鬼話。
所謂量變引起質變,度數再低的酒達到一定濃度,也會令人顏酡。
但樓盛沒有拒絕,如任教授所說,今天情況特殊,他不想掃大家的興。
今天是任教授帶的一位博士生的生日,大家都不可避免地往多了喝,連奚午蔓都喝下三瓶溫過的玻璃瓶裝豆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觥籌交錯間,奚午蔓看著身旁樓盛的臉頰一點點泛開紅色,感覺自己的臉也一片滾燙。
這地方真的很熱。
“奚老師,我一定要敬您一杯!”今天的壽星舉起酒杯,隔著桌面對奚午蔓說,“您是我的女神!”
壽星話語激昂,奚午蔓完全沒把他的醉話放在心上,只出於禮貌,起身舉起豆奶,與他的酒杯輕輕一碰。
壽星一句“我幹了”,立馬仰頭幹掉一大杯熱啤。奚午蔓的瓶子裡只有兩口豆奶,但她沒有喝完,只象徵性抿一小口。
主要是吃太多,實在有點撐。
而壽星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