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郎君剛才吩咐下來了。既然阮大郎君改了口,從此塢裡所有人都要換稱呼。奴也不例外,以後都要稱呼阿般為十二孃了。”阮朝汐順著白蟬的目光望過去,愕然發現荀玄微就斜坐在她身側。點漆眸光從手中書卷抬起,視線在她手邊轉了個圈,又收了回去。她這時才注意到左手裡緊攥的布料原來不是自己身上的襦裙。她醉倒的期間,手裡居然始終緊緊攥著荀玄微的一角廣袖。她急忙鬆手,放開皺巴巴的蜀錦布料。白蟬碎步過去,在荀玄微身側跪坐,小心地展開廣袖,撫平皺褶。一名五官陌生的秀氣女子,十七八年歲,身穿和白蟬相似的碧色羅裙,捧著湯碗跪坐在阮朝汐身側,開啟瓷盅,鼻下傳來熟悉的酪漿甜香。“奴銀竹,精擅飲食調養,奉郎君命在書房伺候。奴婢服侍十二孃進酪漿。”名叫‘銀竹’的女婢輕聲慢語地道。阮朝汐從未在雲間塢見過此人,她警惕地望著她,不接瓷盅。銀竹察覺了她的警惕,柔聲解釋,“奴乃是荀氏家生婢,從荀氏壁新來雲間塢。奴的母親,是郎君傅母,人稱沈夫人。奴出身她多飲,低眉退了下去。阮朝汐環顧四周。偌大的書房裡,琴臺邊的荀七娘已經被氣跑了,鍾十二郎追出去尋人,銀竹退了出去。熟悉的書房裡,只有她日日見面的荀玄微和白蟬。酒後催壯勇氣,她藉著七分升騰酒意,轉了個身,筆直跪坐,迎面對上身側的荀玄微。“塢主。我想問……問,嗝。”她打了個不輕不重的酒嗝兒。荀玄微在燈下合攏書卷,淡聲吩咐,“白蟬出去。”白蟬迅速地起身行禮退出書房,臨走時虛掩了木門。燈火在微風中搖曳。白蟬退出去的太快,阮朝汐其實還沒有想好自己究竟想說什麼。但有許多話盤亙在心頭,鯁在她的喉頭,她壓抑著疑問已經很久了,以至於尋常的字眼都變成沉甸甸的負擔,令她不吐不快。“阮大郎君上次贈我玉佩。但我後來一直在想,怎麼會那麼巧呢。開荒了許多次的後山,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大群野豬,又恰好叫阮大郎君撞上了呢。我和阮大郎君真的有緣份?”“我阿父真的是司州阮氏子?我阿母真的隱瞞了識字的本領?我真
的是陳留阮氏女?我自己都不知道阿父阿母的來歷,更不知自己的來歷,那麼多年過去了,我連家鄉在司州何處都不知,為什麼阮大郎君一查就查清楚了呢。”她的視線原本一直盯著廣袖被她攥出來的皺痕,四處升騰的酒意給了她勇氣,她終於抬眼直視對面,吐露出心底盤旋不去的那句話。“塢主,這樣做是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