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關起,春夜風雨關在室外。燭火映亮了黑暗的室內。“我母親之事,三兄是不是早知道了?”阮朝汐把燭臺放置在書案上,“因此才幾次暗示,讓我去見她。”“母女親情連心。既然你入了京城,自然要見她一面為好。”荀玄微撥亮油燈,又打量她一眼。阮朝汐循著他的目光去望自己肩頭,這才注意到,髮尾的水珠把肩頭濡溼了大片,難怪剛才出去被風一吹,冷得發顫。“洗出來時連頭髮也未擦?”荀玄微走去東邊,尋覓回一條幹淨的布帕,搭在她肩頭。阮朝汐自己拿手攏住還在滴水的長髮,荀玄微把烏黑髮尾裹在布帕裡,一點點地拭乾。“我前幾日去信和你母親說,稍安勿躁。等我籌備幾日,尋一處真正清淨少人的院落,你們單獨把話說開。但白鶴娘子知你人在京城,或許等不下去了。今日你出門,她迫不及待地和你見了面。”
阮朝汐默然聽著。今日出去,迫不及待和她見面的,又豈止是白鶴娘子。“三兄,京城於我不可久留。宣城王攔了我,他已知曉我的身份有假。”
“你在桃林被他攔截的事,我已知道了。”
荀玄微不急不緩地擦拭著她滴水的柔順長髮,“事未到圖窮匕見時,尚有轉圜餘地。莫急。”
“我沉得住氣。”阮朝汐抿唇,“只是怕事發牽連了你們,想要早些離去。京城認識我的人原本就不多,等出了京城,查無對證,我是不是荀九娘又有什麼關係。”“出了京城,你打算去何處?”“豫北。”阮朝汐毫不猶豫道,“我喜愛山下的小院。進山做獵戶的日子自在。”“豫北是個不錯的地方,過兩日我讓徐幼棠點八百部曲送你出京。”應答得過於乾脆,阮朝汐詫異地仰起頭。“你同意我出京?不多問什麼?”“低頭。”荀玄微手裡的布巾拂過她的溼發。“你如今的身份經不起推敲。即使沒有宣城王的事,我也打算等你和你母親見了一面,便送你出京。”阮朝汐低了頭,“嗯。”她坐在他身側,低著頭,任他擦著滴水的頭髮,這是個罕見的柔順姿態。今日母女相認耗費了極大的心神,她感覺疲憊。但外表顯露的平和柔順,在她一開口時便消失了。“三兄早知我母親是她?你這次又瞞了我多少年?”荀玄微手裡擦拭的動作頓了頓。“不太久。”阮朝汐唰地抬頭,動作拉扯到被布巾嚴實包裹的髮尾,她嘶地吸一口涼氣,按住他擦發的手。荀玄微不輕不重地按一下她的腦袋,“低頭。”她重新低下頭去,動作柔和溫順,嘴裡卻不罷休。“不太久是多久?這輩子的事?上輩子的事?總不會又是從前世帶來今世?”“又來了。”頭頂上方的嗓音溫和帶笑,笑裡又帶了點無奈,“打破砂鍋……”阮朝汐按住自己的髮尾,抬頭。被清亮的眼神瞪了一眼,荀玄微莞爾,改口道,“追根究底是個好習慣。你要追究,我便如實說給你。”“從前便略顯露出些苗頭,你的母親應當是北地京城計程車族女。但我入京頭一年時,還不確定是哪位。暗地裡四處尋訪,到第二年時終於查明瞭。”“但你也知道,查明你的母親是她,於你並無多大好處。”“白鶴娘子當年嫁入皇家,迎娶她的是舊帝寵愛之嫡次子,琅琊王。雖然琅琊王年紀尚輕,當年未封太子,但誰不知舊朝規矩,欲入東宮,先封琅琊王?你若公開和白鶴娘子相認,那你父親是誰……就是擺明在臺面上的事。從此之後,再無寧日了。”耳邊嗓音緩緩道來,阮朝汐不作聲地聽著。她阿父是誰,她已經知曉了。京城換了新天,元氏新帝替換了舊朝。往昔顯赫門第灰飛煙滅,曾經的“----?()_[(.)]?ツ?%?%??()?()”
她哪裡能忘了。聽完便入了心底。“原來我的身世,三兄早知道了。()?()”
她倚靠在他膝邊,輕聲說,“瞞著我不告知,又是因為那句‘為了你好’?()?()”
荀玄微不置可否,只專心替她輕柔地擦拭著頭髮。“終究還是瞞不住你。()?()”
擦拭得差不多了,指腹摸了摸,“髮尾擦乾,你這身衣裳倒溼了,趕緊換一身,”阮朝汐聽得清楚。但她今天覺得心累,人不想動,趴在他膝上動也不動。溫暖的指腹探過來,在她眼角處輕輕一抹。快速收回去了。“我沒哭。”阮朝汐道。“確實沒哭。”荀玄微捻了下指腹,乾乾淨淨。膝邊枕著的少女,下頜搭著他的衣袖,頭幾乎要埋進臂彎裡。外頭的世道處處風雨,意外接踵而至,她顯得難過低落,但並未被意外擊倒。他的目光柔和起來。“阿般處變不驚。”阮朝汐覺得累,整個人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扯了扯唇角。“三兄,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你都能找出字眼誇我?吃飯也誇,喝湯也誇,只是沒有當著你的面哭,也得了一句處變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