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 87 章 京月迷津渡(十)

,知而難改,山海難移。他嘴裡說著自己的錯處,行事卻又犯下了同樣的錯處。她滿腔誠摯之真心,彰顯出他的欺瞞之假意。假意如何能換得真心?他昨晚連桃枝巷的住處都不敢說。蜀錦大袖在暖風中吹起,修長手指夾著一張字紙,遞過,我這次入京,該知曉的人都已知曉了,不必再刻意躲避。最近我都會住在此處。”阮朝汐開啟字紙,迎面是熟悉的一筆清雅字跡,赫然寫下,“懸山巷,尚書令邸”。她心裡遽然一跳。他竟然將自己的身份如實相告了?自己於他是桃林偶遇的陌路人,略有幾日交情而已。坦然透露身份……是吉兆還是凶兆?“不瞞你,我姓荀,行三。懸山巷乃是我的官邸,官員來往牽扯複雜,你無事莫要來懸山巷尋我。我在京中另有住處。”骨節分明有力的指節夾著另一張字紙,再度遞過來。“你若想尋我,可以來荀氏私第。我今日已入皇城尚書省,官衙事務忙碌,逢著休沐時才會得空回返家中。官衙五日一休沐,記好休沐的日子——逢五,逢十。”阮朝汐盯著那張銀光字紙,當面開啟。第二張字紙裡,同樣的清逸行楷字型寫下五個字:“桃枝巷,荀宅。”暮光從西邊映照過來,映照出郎君如玉清雅的側臉輪廓。他比在豫州時消瘦了不少。荀玄微循著夕陽映照來的亮光方向回望,口吻平靜地叮囑。“就是桃枝巷裡新近轉手的那間小宅子,沿著巷子往裡走,並不難尋。我幾個月不在京城,案牘政務堆砌如山,接下來幾日來不得桃林。你若要尋我,可以揀休沐日去桃枝巷。——你會來麼?”阮朝汐抿唇不語。紙張摩擦聲響聲傳入耳,上等的銀光紙在她手中揉皺成一團。荀玄微側耳聽著響動,轉過身子,正面迎向她。“你可是要走了?”阮朝汐搖了搖頭。做出動作才驚覺他看不見,寫下:“天色尚早,不急著走。”她今日帶著探究的心意而來,思忖片刻,主動提起了這幾日避之不及的“阿般愛妻”。“兄臺父母兄弟的家信都寫了。只有兄臺夫人的那封家信,我至今未寫。你可知為何?”荀玄微有些意外,側頭過來,專注望向她,“為何?”阮朝汐遞過複雜的一瞥。桃林日日相見,他每閒聊的十句話裡,

總有五句在說他的“阿般吾妻”。平緩語氣道出思念,她聽他逐字逐句述說在山裡琢磨出來的錯處。人和人的差異,足以跨越山海鴻溝。於她聽他花費了數月功夫,日夜思索,才察覺了自身行事的不妥當。他分辯說,當初想要磨平她性情的稜角,是“覺得於她有害無益,為她考量,為了她好”。她當時就直接拍了他個巴掌。與他寫長句爭辯,“為人考量,當如她所是。豈能隨你心意!你為何從不想著改變你朝堂之敵的脾性,卻一心一意要磨平你身邊人的脾性?”他沉思良久,最後居然回了句。“朝堂之敵的性情越乖張頑固,於我越是好事。抓住把柄,直接滿門除盡——”她又拍了他個巴掌。桃林十日,隱匿身份論交,平靜卻又短暫的相處,彼此直言不諱,令人懷念。阮朝汐輕輕地扯了扯他的廣袖。荀玄微幾乎立刻抬起了手掌。她以指尖一筆一劃寫下:“人已出奔,縱然天涯海角尋人,尋到又有何用?寫家書又有何用?若她不容忍與你在一處,你當如何?”荀玄微思忖著回應,“天涯海角尋到了人,若她依舊不容忍與我一處……就如你所言,為人考量,當如她所是。她與我年幼相識,多年情誼。”說到這裡停頓良久,才繼續道,“如今唯一的心願,只願她莫要再四處奔逃了。”阮朝汐的心神震顫。指尖停留在他的手掌上,忘了挪開。他攤開的這隻右掌,近幾日被她拉扯著寫來寫去,也摸索得熟悉了。此刻她指尖落在中指指腹處,那裡有一道明顯的疤痕,她至今還記得是在荀氏壁的某個夜裡,他替她刻兔兒玉簪,不慎被刻刀所傷,從此留下一道疤痕。她的目光落在面前攤開的手掌上,傷口早已經癒合了。結的痂也早就脫落,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帶著隱約懷念,她的指尖摸了摸那處疤痕。原本平穩攤開的手掌,細微地顫動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重新伸展開。只有背到身後的左手,修長手指蜷了蜷。不能視物的雙目往下,轉向手掌處,聲音也帶了懷念。“急著替她刻兔兒,夜裡強撐著睏倦動刻刀,一不留神戳了手。過去種種過錯是真,舊日種種情誼,也是真。”阮朝汐什麼也未回應,收起筆墨。“你這回要走了?”身後的人問道。阮朝汐是要走了。但有個疑問在她心頭揮之不去,她必須要問一問。當面問個清楚。她跪坐回去,側倚在他膝邊,一字一句寫下:“你當真把我當作陌路相逢的小兄弟?你心中從未猜想過我是何人?”面前的手掌緩緩合攏,人沉默著,始終未有應答。阮朝汐轉身往西離開桃林。走出很遠、即將走出桃林邊時,她驟然停步回身。熟悉的身影正緩步往東走,似乎也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