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雨從半空滾落屋簷,又沿著滴水瓦當滾落地面。
青臺巷門外的訪客來來去去,形形色色的人等門外求見,一律被客氣擋了回去。
緊閉的主院外,李奕臣蹲在院牆邊,低聲和陸適之嘀咕著,“怎的這麼久都不開門?剛才看阿般怒衝衝進去的架勢,該不會在裡頭吵嘴吧。”
陸適之擼著牆邊剛抓到的兔兒,琢磨了一下,感覺不太對。“太靜了。吵嘴該有動靜聲響傳出來才對。”
正好燕斬辰從前方走過,停了腳步,以看大傻子的眼神遞把人攆去了遠處。
淅淅瀝瀝的小雨裡,霍清川撐傘從前院方向匆匆走來,仰頭看了眼籠罩在朦朧雨中的兩層木樓。正要敲院門,被燕斬辰拉住了。
黃昏時分,白蟬託著食案走近,還未來得及喊門,也被拉住了。
——
很靜。很熱。
耳邊俱是彼此的呼吸,阮朝汐聽不到窗外的雨聲。
身上裹著薄衾,青絲凌亂鋪下,有力的手掌緊握著她的腰。
隱忍的鼻音斷斷續續的響起。她覺得痛楚,但那份痛楚並不是不可以忍耐,相比來說,更難以忍受的是心底湧上來的熱意。
額頭緊貼著額頭,肌膚緊貼著胸膛,力道輕而緩,耳邊的呼吸聲平穩,荀玄微怕驚嚇到了她,正和她輕聲說話。
“開始刺青的頭一個夜晚在開春時。那段時間,我三五日進一回宮,過於頻密了,引起了不少非議,中間停了一段時日。最後刺完時,天氣已經轉熱,應該也是在暮春初夏的季節·,就和現今差不多。——你都還記得麼?”
阮朝汐靠在他的肩頭。雨中的天氣潮溼而悶熱,海水浪濤一波波地拍打在身上,她的額頭滲出瑩潤的薄汗。
耳邊問的是一句淺顯的詢問,她卻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記得……一點點。”
聲音也彷彿浸透了汗水,與平日裡的清亮嗓音並不大相同,聽來像是沙漠裡缺水的行人渴望綠洲。荀玄微抬手替她抹去額頭滲出的細汗,輕聲安撫,“別怕。放鬆。”
阮朝汐嘴硬地說,“我不怕。”
然而纖薄的脊背卻依舊繃緊著。那隻玄鳥刺青就在她的面前晃動。溼漉漉的睫羽盯著看了一會兒,她鬼使神差地低下頭,卷舐上去。
耳邊平穩的呼吸亂了瞬間。
海水浪濤湧起了激浪。
他在耳邊繼續和她說。“暮春初夏的季節,天氣轉熱,刺青完成的那個晚上,記得是個多雲炎熱的夜。你留了我……都還記得麼?”
浪濤沖刷全身,呼吸鼻息都是短促的。“似乎和現在……不大一樣。”
遙遠的記憶一點點地歸攏,過去和現在的時光交疊,許多破碎的、旋轉的殘影,走馬燈似地出現在眼前,等她想要駐足細看時,那片刻的影像卻又倏然溜走了。
“哪裡不大一樣?”
她的眼前出現了從未見過的椒房殿室的華麗暖牆。垂落的五色縑帛帷帳。燭光透了進來,身側郎君的呼吸也亂了。清貴的江左皎月,終究還是被她拉入了帷帳,顯露出了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內裡。
前世和現實的影像交織,身上激起陣陣的戰慄,激烈情緒沖刷全身,習慣了寢殿燈火鋪張照明的那個她暗自想著要不要熄燈。郎君那樣的性子應該是想要熄燈的。
然而接下去的發展,卻是當年的她完全沒想到的局面。
她被壓在帷帳深處。一隻有力的手從背後按住她,輾轉吮吻著肩背上的玄鳥刺青。和當前淺嘗輒止的、誘哄般的輕柔力道不同,那是個極為強硬的不容拒絕的動作。
阮朝汐的視線飄忽了一瞬。過去發生過的畫面飛快地閃現面前,不等她看清卻又消散,胸口隱約發熱。她被按住了,然後呢。
隨後想起的片段,讓她有些不安。低垂的視線從濃密睫羽間抬起,飛快地瞥過一眼,又轉開目光。
荀玄微察覺了她的隱約不安。小巧的下頜被輕輕抬起,交換了一個柔和的吻。她安心下來,身體往前傾,滾燙的臉頰蹭過面前溫熱的玄鳥圖案。
“確實想起來了?怕不怕,會不會後悔。”荀玄微低頭凝視著懷裡擁的人。
“嗯……”阮朝汐不甚清晰地應了一句。和緩平穩的嗓音令她安心,她依靠在溫暖的胸膛裡,輕聲說,“不怕三兄。不後悔。”
“當真?”細密的吻落在唇角,帶著安撫的意味,少女繃緊的脊背肩胛逐漸放鬆下來。
“阿般,今夜你留了我,若明日後悔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