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羈絆未斷,我們兩個短暫幾年內都無法歸隱。不知何時才能‘怡然山中’了。”
荀玄微回望來處模糊不清的海岸線,“偶爾出海一兩日倒是無妨。暢懷盡興,晚上還得回岸上,明日就要返程。”
阮朝汐扯下了遮擋陽光的衣袖,繼續直視湛藍明亮的天空。“那就今日暢懷盡興。”
兩人在陽光明亮的甲板上對坐,白蟬送來了熱氣騰騰的清茶、酪漿和溫酒。
兩邊瓷盅輕輕碰響,一個喝酒,一個飲酪。
“我一直有個疑問。”平緩的波浪聲裡,阮朝汐打量著荀玄微手裡的金盃,“以你的酒量,到底要飲多少杯才會醉?”
荀玄微淺酌一口,淡定道,“看酒。”
“今日準備的梅酒呢?”
回應得避重就輕。“盯著我問酒量,是我想的那個意思?我們可是在船上。”
阮朝汐抿了口甜滋滋卻後勁十足的梅酒,不肯就此放過他。
“就是因為我們難得在船上。京城早晚送來的四百里往返急報,總不會報到船上來,三兄今日才是真正的有空,偶爾醉倒一次也無妨。我想和三兄對飲。”
“那就對飲。”荀玄微悠然推過去一杯酒,“何必問酒量。”
“問好了酒量才好對飲。”阮朝汐翻出四隻空杯,一字排開。
“我的酒量不宏,梅酒喝個五六杯就微醺,一壺下去肯定醉倒。問好酒量,你我對飲時呢,才好這樣……”
在荀玄微的注視下,她自己留下一杯,推過去三杯。“我一杯,你三杯。我們對飲。”
荀玄微失笑,抬手攔住斟酒的動作。“我知道了,你存心灌醉我。”
阮朝汐清凌凌的目光瞥過去,“如實地報酒量,就不會醉。”
“這個問題……我亦不知。往來宴席時,通常喝到十杯烈酒就會微醺,十五杯以上有飄飄欲仙之感。這時我便停了。”
阮朝汐屈指算了算,把荀玄微面前的三隻酒杯挪走一隻,
“那就算作你二我一。來,我們對飲。”
荀玄微不肯全喝。第一杯酒斟滿,第二杯酒慢悠悠只倒進一半。
“你一杯,我一杯半,兩個都喝到微醺,點到為止。不至於喝成兩個醉鬼,晴天白日的翻入海里,還要燕斬辰下海撈我們。”
帶著微醺酒意出海,有名士放達意境。
兩人達成共識,於是裹著大氅,在陽光灑落的海風裡對坐喝酒。
——
白蟬送來了幾道下酒的小菜,海鷗聞到食物的氣息,從海面盤旋飛近,三三兩兩聚在甲板上。
阮朝汐抿了口酒,視線掃一眼近處海鷗烏溜溜的黑眼睛。海鳥感覺到危險,驚慌地撲稜稜振翅飛走了。
“被它跑了。”阮朝汐扼腕說,“還想著要不要抓一隻下酒。”
荀玄微輕輕地笑出了聲,“你和李奕臣倒是一樣的想法。你們幾個從小一處長大,究竟是你把他帶歪了還是他把你帶歪了?”
“李大兄怎麼了?”阮朝汐喝空整杯酒,亮出杯底催促。
荀玄微喝完整杯酒,又取過第二個酒杯,當面喝完了半杯。
“李奕臣在下層甲板,人不肯空閒。燕斬辰剛才報上難得出海,碰著罕見的碩大海魚,定要撈幾條上來做鮮魚湯。”
阮朝汐彎著眼睛笑。“豫北做獵戶那半年養成的習慣。”
兩人的空杯裡重新斟滿酒,互相碰了碰。
第二輪酒喝完時,熱騰騰現燉好的鮮魚湯果然送上來一大盅,乳白魚湯裡飄著細蔥,盛放在深青色大瓷盅裡,開啟盅蓋的瞬間,鮮香四溢。
兩人各自喝了半碗鮮湯,吃了幾塊雪白魚肉,繼續喝酒閒談。
喝了四杯還是五杯?忘了。阮朝汐漸漸感覺到了微醺。
耳邊的對話聲開始模糊起來,她半闔著眼簾,單手支頤,盯著低空盤旋的幾隻海鷗,視線良久不動。
連著幾句對話被她忽略之後,荀玄微察覺了她此刻的狀態。
原本只是閒談的對話不動聲色地轉了方向。
“阿般最近在京城忙碌,我幾度提起幫你,都被你拒絕。籌辦娘子軍之事費心勞神,你當真無需我助力?”
阮朝汐的視線依舊盯著海鷗。片刻後才抓到問話的尾音,目光猛地轉過什麼?”
荀玄微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哦,娘子軍。”阮朝汐恍然道,“確實瑣事眾多。但有母親和傅阿池在身邊協助,我能